我的视线从钟鱼脸上向心口转移,片刻抽回手,有种隔世的恍然,我说:“太晚了,送我回去吧。”
钟鱼眼里掠过一抹失落,嘲讽又愤怒地冲我道:“回哪?你真当那是你的家吗?”
“那就送我上我哥哥那去,在市府路上。”我无力地说。
钟鱼看着我,动了动嘴唇,拉着我朝回走。
回到车上,车里的手机声此起彼伏,钟鱼抓过自己的,顺带凑过来瞄了一眼我的,见到是‘杨絮’两个字松了口气走开了。
我没多想按下了接听,杨絮颇为焦虑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姐,你在哪里啊?怎么打了这么久的电话也不接。”
“和朋友在江边聊了会天,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我问,曾有一个瞬间想过也许江树在找我,找不到就打给杨絮,让他联系我。但这种自做多情的念头,很快被我压制下去,此时的他应该在苏瑗那里,捧着他心爱的那张脸疼惜不已。
那头杨絮吱唔着说:“我……,大哥手已经差不多了,我特意告诉你一声。”
我“哦”了一声,说:“知道了,我一会儿回去会路过你们那,我上来看看他,你们等我会。”
“好好。”杨絮欢喜地答应下来,又叮嘱着说:“那我等你,你快点来。”
我嗯了声挂下电话,随手翻了下未接来电,除了杨絮,就是吴姐手机和别墅座机,没有江树。隐约间,我感觉自己又被自己的自以为是虐痛了一下下。我还在期待些什么?他要留我,在商场那会就会留我。我不是早就知道他迟早会有一天要跟我离婚的吗?也许他不跟我提的原因就是在等着我主动开口。我想到这些,突然觉得浑身乏力,拉开门坐进车里,闭上眼睛只想好好沉睡一觉。
钟鱼很快回来了,边发动车子边说:“是我妈妈,她知道你就是氧气了。”
我不觉睁开眼,钟鱼扭头冲我笑了下:“我妈妈早就知道有个女孩叫氧气,但她不知道你就是。我以前一直在想我要怎么跟她解释你,现在这样到是好,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如果今晚这事发生在从前我对江树没有一点期望的时候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说服自己离婚、接受钟鱼。可现在,我的整颗心都因为错误的沉沦而受伤,钟鱼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进攻试探,都让我觉得无力背负,沉重不已。我说:“钟鱼。我很感激你今天为我出手,但我们……”
“行了行了!我又没逼你什么。”钟鱼不悦地打断,猛地开动车子,不再说话。
到达杨絮所在的小区后,我没让钟鱼送我上楼,担心杨圹和杨絮看出我的不对劲,更甚至,我并没打算要在这里留宿,而是想等钟鱼走后去住宾馆。
我回到杨絮所在的三楼,正要敲门门便打开了。杨絮欣喜地将我拉进来说:“二姐,你总算来了。我都等得困死了,大哥已经睡了。”
我哦一声,进门先去看了下杨圹的手,听到楼下车子开走的声音,便说:“我走了。”
杨絮忙拉住我,略显疑惑地问道:“二姐你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
“没有啊。”我装得比他还要疑惑“你干嘛这么问。”
“姐夫给我发了个信息,问我你有没有来我这里。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没有吵架,刚是跟朋友一块出去玩了下,我现在就要回去了。你快睡吧。”我说着往外走。杨絮见我表情正常,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可当我被关在门外,站在老小区昏暗的过道里,心又迷茫了起来。夫妻一场,他到底还记得追问我的去向,我是不是该像从前一样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迷迷糊糊地出了小区,在附近一家宾馆开了个房间,可能是在今晚走得太久有点累,我本以来自己会睡不着,结果竟然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手机铃声给吵醒,吴姐给我打来电话,知道我没事松了口气,然后开始自责说不该怂恿我去商场。我静静地听着,末了告诉她不用自责,我去不去商场,这些事也早晚都会发生。
我挂断吴姐的电话,开始洗漱,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钟鱼说我是他从整个高教园美女堆里区选出来的美女,可现在,我觉得镜中的自己异常的难看、苍老。
我没有苏瑗那样的妖娆美丽,更没有姚西西那样的青春活力,我从嫁给江树的第一天起,就自甘地接受了他不爱我的事实,更以伸手要钱的举动将自己绑在了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位置。我才二十五岁就过着蛀虫的生活,我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自我,没有爱情……,追根溯源,我会今天这样,何偿不是咎由自取?
我冲镜中的自己冷笑,说:“你是昨天的杨淇。我是今天的杨淇。”
从宾馆出来,我给江树打了个电话,响了一遍他就接了起来,他喊我名字,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很沙哑。
“杨淇。”
“是我,有空吗?我们谈一谈。”
“好,我就现在过来。”
我一听,心莫名往下沉,讥讽着问道:“你知道我在哪里么?”
他似乎愣了下问:“你在哪里。”
我看了下四周的建筑物,告诉他我现在的地址,然后问他:“你什么时候过来?”
他说:“我马上到。”
我挂下电话,猜测着苏瑗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否则马上能到么?
果然,不出五分钟,我就看到那辆招摇的劳斯莱斯朝我驶来。江树还是昨晚的那套衣服,已经有点皱,不过一夜,他的下颌就长出了一层青茬,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因为时间太早,我们在市区绕了大半圈也没找到了可以坐下面对面说话的地方,于是干脆将车子停在了一处公园附近。
我们彼此沉默,良久之后我说:“苏瑗的脸没事吧。”
江树诧异地扭头看了眼我,似有尴尬地摇了下头:“没事。”
“那就好。”我说完又是沉默。脑里却是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在说离婚吧,你看他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忏悔,你还犹豫什么?另一个声音却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令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怎么继续。
沉默间,江树接了个电话,没大会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压着怒火咬牙切齿道:“叫他开个价,我买!”跟着挂下电话,手狠捶了下方向盘。
我一下没忍住,脱口问道:“什么事?”
他懊恼地说:“昨晚的事,被一个小报的狗仔拍了下来。”
我心一惊,转念想到苏瑗是明星,虽然在a市媒体的眼里,她与江树的关系不需要多做解释,但在更多不明真相的普通大众眼里她依然是个干净漂亮又颇具潜力的二线女星。江树这么懊恼愤怒,不惜受人要挟全是出于对她的担心,怕她受人诽议,星途毁灭。我的心一瞬间凉透,我刚刚潜意识里或许还在等他一句道歉,但他就连坐在我的身边心里想的却是要如何保护苏瑗。
这一刻,我丧失了所有坚持的勇气,脑子里那个叫嚣着给他机会的声音顿时消了下去,另一方稳稳获胜,我从未真正想过的这一步,此时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江树,我们离婚吧。”我说。
江树猛然一回头,双眸震惊地凝在我的脸上,他微张着唇,喉结上下滚动,似有受伤地说道:“你说什么?”
我猛然有点心痛,眼前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我微低了头说:“你其实已是听清楚了,何必还要再问一遍。”
江树沉默,突然冷嗤了一声,说道:“杨淇,你变得太快了,就是半个月前的你,也不敢轻易说这两个字。是钟鱼给你勇气吗?你到底还是想着要回到他的身边?你压根就没有忘记过他!”
我愣住了,怎么也没想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弄得像是出轨的人是我。冲人大吼大叫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但这一刻我真的被江树气到了,立即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尖利地回击:“你先检讨你自己,谁给了你勇气这么污蔑我?凭你对我的那点关心了解,我半个月前是个什么心态你就知道?你真可笑!”
江树被我这么一吼,脸色僵硬了一下,末了舒缓下来,丢过来一句话:“我不会答应的,你最好像从前一样,想也不要想。”
“你不答应?你凭什么不答应?”我厌恶极了这种霸道无理的态度,涨红着脸条件反射般追问。
江树目光在我脸上定了定,继续无理地胡搅蛮缠:“就凭离婚是两个人的事!”
我这下感觉我连呼吸都困难了,陡然生出一种想暴揍他一顿的想法。不爱我也就罢了,当着我的面出轨也就罢了,还不跟我离婚,他到底想闹哪样?
“江树……”我努力压下心里的火,“你总要给我个不离婚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