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宁义逼迫自己收回眼来,背对着她淡淡说着,“别胡思乱想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朋友……”安宁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哈,朋友……”
霍宁义咬了咬牙,逼自己走出一步,狠心关上了门。
关门声响,安宁狠狠颤了一下,眼眶中的泪终于忍不住,一点点滑落下来,打湿了她干裂的嘴角。
一整晚再也没见到霍宁义,护士匆匆过来打开了灯,在她身侧忙碌地测量着什么,她麻木地任她们动作,回答着她们的问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木门,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期盼的身影。
她忽然觉得无比可笑,她根本不相信霍宁义的说辞,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走近那个人,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明明也是留恋的,温热的,那目光无数次让她安心,可她却再也无法比那目光更接近那人一步。
那人就像个傻瓜一样,划定了界限只满足于远远看着自己,他明明就是动了心的,可就是因为动了心,反而让安宁更加无助和绝望。
那男人早就打算好了要忍耐,就算自己飞蛾扑火似的想要不顾一切地走近他,可他却把自己推回所谓的安全界限里,宁可在外面守护着他,也不给自己走近他的机会。
短暂而热烈的生命,和漫长而虚空的人生,究竟哪个才是真正值得的选择?
安宁想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只想紧紧贴近那颗孤独的心脏,就算为此赴汤蹈火,鲜血淋漓,她也根本不在乎。
可那又如何呢?
一个人奋不顾身的独角戏,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说,真的是自己误会了,那个人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作该死的朋友,真的从头到尾,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吗?
那天晚上安宁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两个小孩子。
男孩子规规矩矩地笔直站着,半点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活泼,一双眼却那么孤独而淡漠,让一向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自己,不由自主地走近他,挑衅似的狠狠戳了他脸蛋
一下。
‘你累不累呀!板得这么直!’
‘……我一直这样,没什么累不累的。’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这个人一定很无趣!’
小男孩愣了一下,一双淡漠的瞳孔微微闪动数下,而后忽然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来。
‘你是安家的安宁吧,很高兴认识你,我是……’
是什么?安宁拼命的想看清楚,却突然醒了。
安宁再次睁眼的时候,看清眼前的人影忽然就惊住了。
“……哥?”
安白睡得不沉,听到她的呼唤轻轻一颤,立刻睁开眼来。
安宁呆呆看着他,心里忽然就发起疼来,“哥……你怎么在这儿……”
安白立刻坐过来,急声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
安宁呆呆摇头,高兴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不是说你有事要出国吗,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了这种事,我当然要立刻赶回来,还出什么国?”安白伸手轻轻握住安宁冰凉的手掌,“你傻啊,子弹都敢去挡,不要命了吗?知不知道我担心了一路?”
“我、我没想那么多,身体自己就……”
安白目光复杂地看她一会儿,忽然说,“安宁,你是不是……喜欢霍宁义?”
安宁一惊,瞪着眼睛缩了下脖子。
安白沉默半晌,忽然感叹了一句,“怎么就会……喜欢他呢。”
“……他?”
安白摇摇头,没多说什么,伸手给她理了理发丝,柔声道,“霍宁义说他有些事,先离开了,不过外面都是他的人,都是留下来保护你的。”
“……”
安宁没说什么,垂下眼低低嗯了一声。
安白又照顾了她一会儿,安宁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很快又睡着了,他陪在病床边看着她沉睡的脸,心思忽然就有些恍惚。
此刻病房里十分安静,安白不由地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看,却依旧没有消息。
安白本能地就觉得不安,这时候正好护士过来,他犹豫着问了一句,“请问……有没有一位姓李的先生来过?”
护士正给安宁换吊瓶,想了一想回答,“倒是有一位李先生在他手术的时候送过血袋,不过后来就走了,再没来过了。”
“再……没来过吗?”
“是啊。”
安白忽然就浑身发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第二天,安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桌面上,正正摆放着一个加急处理的鉴定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初步判定:二人非直系亲兄妹。】
他虽然以兄妹的名义检测,可染色体的相似率却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安白拄着额头自嘲地哑声笑起来。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原来都只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他想起了安宁的母亲,那时候她刚刚嫁进安家,那神似他亲生母亲的眉眼让他无比痛恨,他知道父亲之所以找了一个和母亲相似的人正是因为忘不了母亲,可是他依旧无法接受,他觉得那是在玷污母亲。
他本想故意为难她,让她难堪,让她在家里无法立足,最后和父亲离婚才好,可却没想到因为安宁的出世,让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安宁就是个天使,小时候的她粉粉嫩嫩的,让人没办法不去喜欢。
而现在,安白觉得无比荒唐,又觉得至今为止的一切根本就是个巨大的笑话。
这份报告又是什么呢?这一切竟然只是个可笑的谎言?安宁不仅不是父亲的女儿,也不是他安白的妹妹,他根本就不姓安,反而有可能……是姓李的?
安白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谬,那女人同时周旋在安家和李家身边,最后却给李家生了个女儿,带着嫁给了安家。
那个女人说不定一开始就是故意这样的,她就是个biao子。
安白恶毒地想着,可心里却撕扯一般地疼。
他心里充满了愤恨,却忽然不知道该去恨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