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没有把情绪有点崩溃的芬娜带到无冕者的临时总部。
那里人多嘴杂,并不是个可以安心聊天的地方,不过海盗对这片大地很熟,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很安静不会被打扰的“谈心地”。
就在布伦纳丹城的西北边的山上,那个前不久被海水冲刷成一片泥沼的死亡浅滩的上方的山坡,那里非常安静,而且可以远眺城市与荒野的风光。
在角鹰兽苍穹的嘶鸣声中,布莱克和芬娜一前一后落在山坡之上,海盗从行囊里取出一张野餐布摊在地面,又取出了几瓶酒放在上面,还给草地上插了根遮阳伞。
他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芬娜,说:
“早上吃东西了吗?饿不饿啊?我这里还有点肉干...好吧,还有一点给我准备的蛋糕什么的,要边吃边聊吗?”
“不。”
芬娜摇晃着脑袋。
她并不是一个酒鬼,虽然不属于那种一喝就醉的类型,但今天心情不好喝闷酒,让她这会已经有些醉醺醺的。
她说:
“我不想吃东西,我感觉我快吐了,天呐,酒这东西真难喝,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它们?”
“我不把当喝酒当目的,我可怜的芬娜。”
布莱克舒舒服服的坐在野餐布的草地上,他枕着自己的双臂,悠闲的说:
“我只是把喝酒当手段,排遣寂寞、庆祝或者哀悼,偶尔用它麻痹一下自己心中的恶念,想要让自己活的更轻松一些。
每个人都有放松的方式,我的方式就是狂饮美酒,反正我也不会真正喝醉。”
“这个倒是真的。”
芬娜走上前,也躺在草地上,她看着头顶遮阳伞遮住的阳光射下的阴影,闷闷不乐的说:
“我真的从没见过喝醉过,这种事肯定是有什么诀窍的吧?能教教我吗?”
“你确定你要和我讨论酒?”
布莱克幽幽的说:
“我浪费时间到这里来,可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我总是说,普罗德摩尔家族的孩子们都有心理问题,我并不否认我也有那么一点点。
但...
你只有一半普罗德摩尔的血统,所以的你的心理问题应该比我们都轻松的多。
我觉得十分钟可以搞定它。
所以,别装了,对你的知心小弟弟说一说你的烦恼吧。”
“你别装!”
眼睛还红彤彤的芬娜侧过身,躺在地上用左手撑起脑袋,她一边拿起酒瓶,一边对眼前的布莱克说:
“我不信你这么聪明的家伙会不知道我在烦什么,给个建议吧,万恶的海盗,你刚才说了,你的邪恶智慧今天只为我开放的。
我需要一个建议。”
“好吧,建议就是...你现在回去给你妈妈道歉,母女两好好谈心,我觉得以金剑夫人的智慧,她绝对不会再强迫你以她的方式加入那个家庭中。”
海盗撇嘴说:
“然后,乖乖的去参加明天的封号仪式,成为普罗德摩尔家族的大公主,成为戴琳的女儿,最少表面上维持住。
让戴琳那种无处安放的愧疚和对家人的保护欲得到满足,然后再花言巧语骗他给你些自由,这样你就可以和小星星一样,顶着公主的名头满世界乱跑了。”
“你说真的?”
芬娜瞪着眼睛说:
“一个策划出了达拉然事件,把灭世者玩弄于鼓掌之中,现在又打算把库尔提拉斯掀个底朝天的大恶人,能给我的建议就是这个?
让我回去道歉?
你难道不该建议我提着刀暗杀戴琳吗?
喂,我开始对你的黑暗智慧产生怀疑了嗷,布莱克。”
“那我还能怎么办?”
海盗翻了个无法被芬娜看到的白眼,他说:
“那些手段是对敌人用的,对待敌人就要如秋风扫叶、寒冬暴雪一样冷酷无情,但我能把这手段用在你们身上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最少也给我点惊喜嘛。”
芬娜一边大口喝酒排遣心中烦闷,一边吐槽说:
“最少说点其他人说不出的东西嘛,你不是一向很会说话吗?”
“你想听这个呀,行,满足你这小可怜。”
布莱克叹了口气,他在遮阳伞下闭上眼睛,一边享受着周围的轻风吹拂,一边晒着太阳,舒舒服服的哼了一声,又在一秒之后开口说道:
“你对于戴琳的抗拒最开始源于怨恨,我听你说过你儿时的事,你希望自己身边有个父亲陪着你长大。
但你没有得到自己渴望的那份感情,渴望又得不到的复杂情绪会演变成痛苦,痛苦激发愤怒与怨恨。
等你长大一点,你理解了自己母亲在奎尔萨拉斯那种地方未婚生子所承受的压力,你体谅你的母亲,你怜悯她,你想要保护她。
这种保护欲和你的怨恨结合在一起,让你对素昧蒙面的戴琳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我说的没错吧?”
“嗯,勉强算你说对了...嗝”
芬娜点了点头,又打了个酒隔。
看样子是真的有点喝多了。
她听着布莱克的话,海盗一把夺过芬娜手里的酒瓶子,放在耳边晃荡了一下,又把剩下的那些隔空灌到嘴里。
他润了润喉咙,又说到:
“最后你长大了,你不喜欢奎尔萨拉斯的环境,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给你妈妈引来更多非议,便搬到了达拉然居住。
然后参加兽人战争,意外知道了戴琳的存在,命运又推动着你们一家人最终团圆。
你母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在近二十多年的离别之后与情人重燃爱意,那种干柴烈火一样的情绪在爆发,让他们重温旧日,定下未来。
从这一点来看,金剑夫人真的是非常喜欢戴琳,把他当作一生挚爱。
但她还有你这个小拖油瓶,她知道你对戴琳的复杂感情,她试图成为你和戴琳之间的联系纽带,她希望你接受戴琳。
这个渴望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我是金剑夫人,我也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丈夫相处和谐,她有资格在保留亲情的同时追求自己的爱情。
金剑夫人那么优秀,对吧?
在我看来,戴琳那个混蛋根本配不上她,但她还是选择和凯瑟琳王后分享对戴琳的感情,甚至因此放弃了自己在银月议会的事业,来到提拉加德当个野法师。
如你所说,以精灵们的视角来看,这绝对堪称忍辱负重。
从这一点来说,你确实很不乖。
就像是我之前对你说的,你的抗拒其实是在要求你的母亲在她的爱和你之间做个单选。真是不懂事的小屁孩!
完全不理解这种选择有多么残酷。
如果我是你妈妈,我绝对要下狠手教训你。
但这其实也不怪你。
毕竟你并未体会过爱情这种东西的美妙,你无法理解金剑夫人和戴琳之间那种破镜重圆的感情有多么可贵。
你只是个自私又欠揍的小孩。
一切都从自己的感受出发做决定,却总是忽略旁人的感受。”
“砰”
芬娜一拳砸在布莱克耳朵边,把地面弄出一个凹陷的拳印,她醉醺醺的,语气不善的说:
“我是让你安慰我,不是让你教训我,你这臭弟弟。”
“所以,你是想听好话?还是想听真话?”
布莱克幽幽的问了句。
芬娜立刻闭上了嘴。
“要我说啊,其实在你看到你母亲和戴琳之间的真感情时,你心里的怨恨和愤怒就已经消亡了大半。
因为支撑你愤怒的理由已经没了。
你母亲并不像你想象那样是被戴琳始乱终弃的,她一直爱着戴琳,戴琳也从未忘记她,他们的爱情是真的。
你没有理由打着为母亲好的名义,再去抗拒戴琳。
所以仅剩下的那股无名怒火,更多的是对自己儿时孤独的不忿,但偏偏戴琳却很愿意补偿你,他是真的想要当个好父亲,把你缺失的那些都加倍补给你。
你知道吗?芬娜。
虽然你一直很嘴硬,但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了,你在面对戴琳的时候是胆怯的。
不是因为他是你父亲,而是因为你自己。
你在害怕接受了这份温暖的善意之后,自己过去人生坚持的信念会轰然崩溃,你害怕自己变成戴琳和你母亲想象中的完美女儿。
你在抵抗的并不是戴琳,而是对于改变的畏惧。”
布莱克的声音低沉下来,他说:
“你在进入一个你从未了解过的领域,未知总会让人手足无措并满心恐惧,你在害怕失去自己。你想象不到你和父母其乐融融的场面,同时你又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你不想改变。
你表现的像个无畏的战士,但你只是个被吓坏的小女孩。
这方面你甚至不如吉安娜。
你想要我给你建议?
很简单,接受它吧。
接受改变,然后去适应它。金剑夫人没有说错话,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如果你选择拒绝,那么慷慨的命运就会反过来惩罚你。
你的任性和毫无由来的抵抗会毁掉自己,你会毁掉你妈妈,你也会毁掉你父亲。”
“你不也一样吗?”
芬娜很想反驳布莱克这一番话,但思考实在不是战士擅长的领域,她醉醺醺的站起身,站在布莱克眼前,叉着腰,摇摇晃晃的说:
“你不也是个抗拒接受的臭孩子吗?只要你开口,戴琳会把一切都给你,你知道这一点!但你还是选择和他作对。
你也和我一样,布莱克。
不!你比我更糟!
最少我没想着杀掉戴琳,而你一直在策划这件事。”
“我和你不一样。”
布莱克语气温和的对芬娜说:
“我不是要杀了他,我是要击败他,这是两个概念。实际上你并不理解,但我已经救过他一次了。
我不回归这个家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我们即将开始的这些事,我躲在阴影里做事,是要那些阳光下的存在变的更好,而不是如你一样,渴望、胆怯又抗拒着融入它。
你这样下去不行。
不但会影响你的家庭关系,还会影响你的战士之道,心中有畏惧就意味着心灵的漏洞,又怎么能驾驭愤怒呢?”
“不许说了!”
芬娜如暴躁的猫一样扑上来,试图捂住布莱克的嘴,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又被海盗一把推开,他训斥道:
“正常一定,这像个什么样子。”
“不许你说!”
彻底喝醉的芬娜不依不饶的再扑上来,凶狠的要把海盗揍一顿,大概是因为布莱克的话刺痛了她心中的真实。
如此将自己完整的暴露在臭海盗眼前,让芬娜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打打闹闹了好几分钟,芬娜终于安静下来,她一脸落寞的坐在布莱克身边,将头靠在海盗肩膀上。
她从未表现的如此脆弱,闭着眼睛说:
“你说的都是对的,你真的太聪明了,布莱克。你觉得我该去接受那个公主的封号吗?我无法做选择,但你比我聪明这么多。
你帮我做选择吧。
你说我要接受,我明天就乖乖的过去,成为戴琳的乖女儿。
你说我不接受,我就跟你一起走,我们姐弟两一起浪迹天涯,再一起打败他。”
“你是成年人了,对吧?我可怜的姐姐。”
布莱克伸手抱住芬娜的肩膀,他将头测斜着和芬娜的脑袋接触在一起,轻声说:
“为什么还要像个孩子一样,想着必须做个选择呢?为什么不能都要呢?你可以接受公主的名号,成为戴琳的女儿的同时和我站在一起,密谋着狠揍我们那让人不爽的老父亲一顿。
你可以拥有你渴望的亲情的同时,维持你对戴琳的怨恨。
他毕竟确实在你成长的岁月里,将你弃之不顾。
他做错了事。
他就要接受惩罚。
我们不会要他的命,但他也休想改变我们。你还会是你,一个骄傲的战士,或许未来还能当女王呢。
反正我对统治一个国家也没什么兴趣,你说呢?”
芬娜没有回答。
她喝得太多了。
她靠在布莱克肩膀上,被自己的弟弟保护着似乎非常安心,她的头发披散在布莱克肩膀上,如小猫一样蹭了蹭海盗的衣服。
在匀称的呼吸中,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她睡着了。
“唉,没有酒量还要酗酒...”
海盗吐槽了一句,又把自己身后的守望者披风拉起,如被子一样盖在芬娜身上,他维持着现在的动作,让心神俱疲的芬娜好好休息一下。
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嘘”
布莱克抬起头,指了指肩膀上熟睡的芬娜,对悄无声息的通过传送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金剑夫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你这当妈的怎么回事啊?”
海盗轻声问到:
“你应该知道她有多敏感,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逼迫她?她和戴琳的关系明明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接下来明明只需要耐心等待。
你们这些精灵是不是有病?
非要把什么事都牵扯到你们那糟心的政治里,要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才满意?最后还得我出面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
金剑夫人没有回答。
她只是审视着眼前的海盗,几秒之后,她冷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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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娜从小到大都是个很独立的姑娘,我从未见过她和某个男性如此亲密,看来她心中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我在达拉然的事件中见过你,你应该叫布莱克,一个很厉害的海盗,一个优秀的年轻人。
我也希望我的女儿能获得幸福,但我已经亲身为她演绎了错误,我不希望我的女儿遭受和我一样注定心碎的人生。
而你选择的人生道路,和她的家庭格格不入。
离我的芬娜远一点!
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会给你满意的补偿的。”
PS:
昨天下午正在码字,忽闻作者群炸了锅,跑进去一看才知道有大佬给了个白银盟...这这这这...何等何能啊。
感谢霍整挺好大佬的白银盟。
啥都不说了,感谢大佬抬爱,下个月11号把存稿都交了,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