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宣传干事劳伦·克里听说萧永正筹备在麦迪逊花园球场进行主题为“战争”的摄影展,有些惊讶、有些莫名,又有些不忿。劳伦·克里的父亲是个珠宝商,本来差点就有机会借着和中非政府达成协议而独霸水晶山的开发工作。克里家族,也可以因此而获得一个大发展的机会。中非政府对外招商是善意的,但他们那样的大财团的财力物力人力,比起那些小国的政府都来得强大,只要项目合法到手,以后有的是各种猫腻可以玩呢。而这样的机会,就被萧永破坏掉了……至少,劳伦·克里是那样认为的。
没有人想到劳伦·克里的这层关系。当初,最开始,是克里的一个同事发现了萧永的那些作品,并且提议进行一次摄影展。克里出手破坏的时候,赞助摄影展的经费都已经快到位了。但克里毕竟有着诸多关系,还是通过某个更有影响力的人发了话,中止了这次赞助。而理由,看起来也很冠冕堂皇,他们毕竟不能鼓励战争,而萧永的那组《战争》太激励人了……
劳伦·克里制止这次摄影展,就是因为私怨,而他非常清楚,一旦这个影展揭幕,将给萧永赢得什么样的声誉,将把萧永捧到怎么样的高度。
萧永现在已经够有名了,作为巴拉克的肖像摄影师,作为现在被认为全球第一的肖像摄影师,萧永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他自然拿得出足够的资金,有些奢侈地租用麦迪逊花园球场来办影展。其实,要说内部场地,萧永能找到许多好得多的地方。美国现代艺术馆就主动提出提供场地的事情,肯尼迪图书馆和其他一些地点也想要进行展示,但萧永偏偏认准了纽约,还要在这个纽约人心目中有很高地位的地方来。这分明是在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向他示威。
劳伦·克里得到消息的当天,就去找了当初帮忙制止了萧永的影展的老人。没想到,老人这次只是笑了笑,有些爱莫能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置一词。而后,劳伦·克里又想要以各种办法去制止影展,他曾经致电白宫新闻办公室,对萧永这组摄影展的内容倾向和将要带来的影响表示质疑,但白宫新闻办公室和萧永的关系,现在是很铁的,接电话的人撂下一句:请您详细阅读美国宪法,就直接挂上了电话。克里也曾动过球场方面的脑筋,没想到的是,球场方面对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墙悬挂战争主题的超大海报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是很好的宣传,对于每次碰到有球赛就要紧急将所有展架暂时挪进仓库这种比较麻烦的事情也没觉得什么不对,毕竟这是很挣影响力的事情,付出一点劳动力也应该。这个时候,虽然还没任何消息,但从萧永几次联络中表现出来的信心,和体育馆方面、展会经纪人等方面的言之凿凿来看,这次摄影展肯定会有大堆重量级嘉宾到场。
劳伦·克里还钻营了些其他地方,比如文化批评家、比如书评家、文化掮客等等,希望多方努力中止这次摄影展。但除了一堆白眼,他什么都没得到,人家反而对劳伦·克里的这种钻营十分不解,人家的摄影展,关你什么事?
但劳伦·克里的这番“努力”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中非驻联合国使节知道事情当天就递交了照会,要教科文组织给说法,到底算是怎么回事。而现在,经过几年发展,中非靠着水晶山的开采利用,靠着设计师和土著工匠的创意联合,用高品质的水晶制品狠狠挣了不少钱,国家已经很有起色,而萧永,则是他们大家的朋友。中非使节给萧永打了电话,由于萧永这个时候还没结束白宫的工作,他邀请萧永共进晚餐只能等以后再兑现,但他却表示,希望能够赞助这次影展,并且以中非这个国家的名义,在开幕上进行主题致辞。萧永同意了。不得不承认,在纽约这种地方混了一段时间,那个当时脑子就很灵活的年轻人,已经很有些外交官的派头,和政治宣传家的水准了。他居然提出,赶紧运一批当时的纪念品来,包括少量无害化的武器、一些当地人的服装、用具,甚至是简陋的房屋、帐篷,还有萧永拍摄过的那些细节物件的原件……萧永没理由不答应。虽然这些展品会让不得不一直闪展腾挪的麦迪逊花园球场在每次布展的时候平添许多工作量,球场方面倒是有点意见,但是,当白宫新闻办的人发了声音之后,球场方面却再也没有任何意见,连原先想让萧永多出点租用费和人员费用的事情都作罢了。劳伦·克里原本窃笑中非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这时候却终于笑不出来了,而他的麻烦还不止于此,他还得解释为什么他会那么卖力地阻挠影展。
劳伦·克里觉得这种解释只是有点麻烦,也没多想什么,直到某一天晚上他带着妖娆的女伴回到家里,刚关上门,还没走几步,咕咚一声,妖娆的女伴就倒在了地上,他回头一看,却看到安德烈正在嫌弃地擦着手,刚才正是他一手刀劈在那女子的脖子上。劳伦·克里想要呼救,但是,总有一种表达方式比语言更能表明态度:他看到了一支装着消音器的手枪直直指着自己。
“你……你想干什么?”劳伦·克里虚张声势地愤怒着,却压低了声音。他认识安德烈,他当年也是看过萧永全套照片的人。
安德烈对这种态度非常熟悉,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你们想干什么?”
劳伦·克里没有吭声。安德烈笑着提醒道:“不用我提醒你吧?你们克里家族的钱真多,居然舍得扔上三千多万在政府军身上。可是,你大概忘记了,军队不是这么玩的。想打一场代理人战争?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吧?”
安德烈冷笑着继续说道:“本来第一次和政府军交手的时候,我就有些迷糊,怎么这帮人居然会用famas这种那么古怪的步枪?先前和他们打仗倒是没什么,后来,都变成一伙了,我可要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资助政府军。我还真没想到,查到最后,居然是你们!”
安德烈脸上冷酷的笑容让劳伦·克里不寒而栗,他急冲冲地喊道:“不,不是我干的,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安德烈笑着说:“我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事情?你可没有3000万的决策权,你只不过是你老子宠爱,却又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也不想让你知道那些肮脏事物的小儿子而已。你自己却还偏偏想要玩阴谋,回去问问你老子吧,你差太远了。”
克里怒视着安德烈,没有说话。
“我是来拿点纪念品的,”安德烈笑着说:“图马要我告诫一下你老子,他那套,对他行不通。所以我来找你了。你可以自己选,想留点什么给我?”
克里的眼神四处飘散,像是要寻找什么可以逃脱的道路,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在安德烈面前,这些花招没用。安德烈是个精明的家伙,也只有精明到一定程度,才能游弋在战地摄影师和佣兵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上,还能自得其乐,混得很不错。
“不想选么?我本来想留下你一根手指就足够了,现在看来……呵呵。”安德烈扑了上来,一拳砸在克里的鼻子上,克里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
“呸。”安德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的确还在为图马工作,负责追查那些在国内冲突的时候冒出来的奇怪的赞助者究竟都是什么来头,究竟都是为了什么目的,安德烈也的确查到了克里家族的一些动态。但是,出手惩戒劳伦·克里,却纯属为了萧永出气。自从安德烈将萧永从集装箱里放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将萧永当作是朋友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不管萧永在做什么,始终在保护着萧永,最终才让萧永成就了一番别人想象不到的事业。他觉得,那也是自己的骄傲。萧永在战场上被炮弹的轰击波误伤的时候,也是安德烈将萧永从战场上抬下来,然后送进医院,直到最后,再将萧永和安娜塞进了飞往文明世界的飞机机舱的。而萧永,也将他当作是最亲密的朋友之一。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回报了,这是一种两个有着很多类似的地方的人的惺惺相惜。
安德烈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刚听说了那个很好玩的组织“光之庭院”,看到那一连串在圈内十分煊赫的名字,也有些心动了,他想问问看,能不能算他一个,他也相信,作为职业的战地摄影师,而不是其他类型的摄影师客串一把,或许他并不能像萧永那样站在战场上悠哉游哉地拍宽幅片,但他却能够稳定而精确地向世人传达一个个战场的真实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