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我不关心和谁下棋。我只关心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沈旭之觉得刘哲宇的脾气很对自己,便不愿再绕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要好处,要到沈旭之这般理直气壮的,刘泽宇到真少见。
“干脆!”刘哲宇见沈旭之也不绕圈子,直接要上了好处。不怕你要,就怕你不要。只要有求,就不信我天枢院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不知道旭之想求什么?”
沈旭之侧头看着桌上玲琅满目的山珍海味,心底盘算半天,道:“下棋,我擅长。不管那面请来什么人,我都自信能战而胜之。如果大先生想赢,开出让先,让子的条件看看那面能不能答应。”
刘哲宇见沈旭之没说,只是用那种淡淡的跋扈语气似乎阐述着一个事实,这就是在开价了。面色如常,也想了想,道:“这局,我虽然志在必得,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放心了,我要价不会高。很有可能的情况,我会要一个你会认为很低很低的价钱。”沈旭之一笑,说道。
“哦?”
“天枢院,似乎就是管理在宛州所有修行者的地儿吧。我在海角,虽然没见过刘大先生这么大的人物,但总听说过。何况当日李牧先生似乎提及了刘大先生,小子多少还知道一些。这宛州境内,可以说是权势滔天了。今日承蒙大先生青眼相加,足感盛情,自然不会要价太高,狮子大开口这种事儿我做不来。”沈旭之说道,手里的筷子在席间虚点了几下,“做人,要知其雄守其雌。只有知进退,才能活得长一点。”
“哦?”刘哲宇又哦了一声,满怀兴趣的看着故作深沉的少年郎,说道:“话说的不错,但也容易让你失去一些什么。”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沈旭之夹了一块猩唇,递到怀里羊皮袍子的嘴边,小白狐狸虽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但闻到猩唇厚重的香味,还是不由自主的张开嘴,把猩唇含在嘴里,也不咽下,只是不时的舔一舔。像一个孩子,抱着棒棒糖欣然入睡,一夜好梦。
“在下有两个要求。”沈旭之道。
“说吧。你既然知道我是天枢院的大先生,那自然知道什么要求不合适,什么要求合适。”
“多谢大先生提点。小子是乡野匹夫,也不会说那些庙堂言语,就实话实说了。”沈旭之眼帘垂下,也不去管刘哲宇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着:“第一,我想求学。小子一直立志修行,无奈天赋平平,只是最近才刚刚进入初境。年纪已经快二十岁了,刚刚初境,不能说不好,而是很糟。至少和那些天才比较起来,很糟。我也知道,未来可能会暗淡。但,我喜欢。一直苦恼没有名师指点,在修行上一直无法寸进,还望大先生成全。”
沈旭之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子自幼行走江湖,自知江湖险恶。在此,想要向大先生讨要一个身份,我宛州天枢院的官家身份。日后行走江湖,在宛州境内也有一分底气,不知大先生意下如何?”
沉默,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刘哲宇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在看着少年郎,想要知道少年郎心里想些什么。
沈旭之还是低垂眼帘,也不管刘哲宇,似老僧入定一般,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许久,刘哲宇说道:“这少年还真是懂分寸。这些事在我来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你来说,这要求能衍生出无数变化。想你下棋,一招普通的应对,在其后种种变化来看,的确能说得上是妙手天成。没想到,行事也是如此。”刘哲宇仿佛放下什么心事,一边吃喝,一边说着。嘴里有些含混不清,“第一件事儿,我自然会安排人教你。第二件事儿,也很简单。这个你收着。”
说完,扔过来一面令牌。沈旭之虽然眼帘低垂,似乎没有注意,却一扬手,把令牌扣在手心,收进怀里。
“今天你我秉烛夜谈,你以我天枢院客卿身份,尽可无话不谈。”
“客卿?”沈旭之接过令牌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和自己经脉里面石碑上一样的字体,写着客卿两个大字。下面似乎还有几行小字,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就收了起来。现在听到刘大先生说道客卿,便直接问道。
“要是随便给你个阿猫阿狗的角色,怕是我天枢院下面的小子们都会说我这个大先生赏罚不明。这事儿说大不大,只不过是接待个神殿的圣师而已,便是我天枢院揽下这活,也不会是我刘大先生出面接待。便是接不下来,谁有敢说我宛州天枢院弱了风头?”刘大先生笑了笑,一副俾睨天下豪放摸样,看的沈旭之心折不已。
“不过说小也不小。我宛州虽然武备松弛,但京城内也是暗流涌动。此事自然是事关重大,要不,也不会由老将军出面让我天枢院应下。其间分寸现在还不能明讲,终有一日你会清楚。所以,我刘大先生一向自诩赏罚分明,你能成我天枢院之事,自然会有厚赏。这是你应得之宜。”
正说到这里,一名黑衣侍卫从屋外禀告,进来跪拜施礼后递上一宗卷宗便退了下去。进退之间,没有一点生机与气息。
刘哲宇打开卷宗,看了片刻,把卷宗递给沈旭之,道:“看看吧,哪里说的不对。”
沈旭之带着好奇,打开卷宗。之间上面由清秀簪花小楷写着:沈旭之,十九岁。幼年不详,十五岁时由北方逃荒至海角军营。冒军部试炼生之名于海角军营四载,立军功三次,斩敌首百余。月前随少公主回京,于海角平原遇伏。五日前与少公主在幻象森林旁寒云平原阴平镇出现。后携一谢姓女子至京城,暂居其处。
一行行簪花小楷,看上去秀丽整洁。看完,沈旭之后背已被冷汗打透。这天枢院居然如此诡秘高效。自己仅仅到了不过三四个时辰,这份详尽的资料便摆在自己面前。仅仅如此,也便罢了,让沈旭之冷汗直流的是只有自己和周怀年知道假扮军部试炼生的事情这里也写了出来。
“大先生见笑了。”沈旭之赧然道。赧然只是作态,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撼与惊慌。这天枢院难道还兼职锦衣卫的职校?
“呵呵,见笑?见不笑吧。”刘大先生微微一笑,去了方才的豪放,一道阴暗而直指人心的笑意让沈旭之后背汗毛尽竖。
这才是刘大先生真正的面目吧。
“还好,你似乎习惯了对人保守,但并没有和我说假话。虽然有些问题点到即止,也不够含蓄,但这就足够了。你给了我足够的好感。”刘大先生正色说道,虽然在沈旭之看来,这种周正的面色带给自己更大的压力。“军部当年派出去的那些试炼生本来我是反对的。你冒充不冒充试炼生和我天枢院一点关系都没有,军部那面也不会得到相应的消息。这点尽管放心。”
刘大先生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像是在想着什么。沈旭之也不敢打扰,毕竟刚才那宗卷宗让自己心跳加速,感受到十足的危机。虽然刘大先生说不会泄露,但谁知道呢?
“中间和李牧那厮的事情,你不知道也好。我们继续说下去吧。”沉吟半晌,刘大先生似乎做出了决定,悠悠说道。
“大先生,不知道这客卿的牌子有什么权限?”沈旭之不想再谈关于军部试炼生的问题。虽然就是揪出来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大不了亡命天涯而已。但周怀年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照拂,能帮他多遮掩一点也是好的。
至于李牧,这等神仙人物和刘大先生之间的恩言是非,是自己蝼蚁一般的小人物能搀和的吗?沈旭之可不嫌自己命长。
刘大先生的眼睛似乎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听到沈旭之这么说,微微一笑,丝毫不给沈旭之留面子,依旧话语锋利,直指人心:“关于周怀年的事儿,你放心。只要你赢了,我自然会帮你照看一二。他那个等级的军官,能有我看上一两眼,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言语中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正常的不会再正常的事实,却让人觉得压力十足。
见沈旭之不说话,刘哲宇继续说到:“你不是喜欢说话直接,不兜圈子嘛。都说了,今天你我二人秉烛夜谈,自是无可不言。”
“嘿。”沈旭之闷哼一声,听刘大先生说的直白,激起少年郎心中一份冷傲,漠然的说道:“关于周怀年的问题,自然是有您刘大先生照拂一二是最好。要是捅出去,老周怕是一辈子辛辛苦苦连退伍时的一点津贴都捞不到。其实,也不过是一点津贴而已,似乎还比不上他。”手指指着桌上没有动的一盘子水煮白菜。
“这些就是让你奋斗的动力。”刘哲宇没头没脑的说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仁者乐山,智者乐说。不知道旭之乐的是什么?”
“第一,活下去。第二,活的好一些。第三……”沈旭之忽然入神,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愣愣的看着一碗水煮白菜出神。
“嘿嘿,是什么?”刘哲宇把那碗水煮白菜拉到自己面前,牛嚼牡丹似的大口吃了起来。“看是没有用的,只有吃下去,你才能知道好坏。看上去,这一桌子菜就属这个水煮白菜最不值钱。其实,无论配料还是人工,还是厨艺,都当论这碗水煮白菜为翘楚。”
“第三,我要回家!”抛开心中杂念,少年郎这么多年第一次把心中埋藏了多年的执念说了出来。顿时心里一阵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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