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沁回来后多日,再也没见过樾王。说是隅关战事加紧,必须解决了。樾王威严的声音在养心殿内响起,“各位爱卿,各国兵马集结隅关之事,都有何看法?”
伍国相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上前一步,“启禀大王,数十年前数我们樾国和宁国最为大,不必惧怕,但是这些年,微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昭阳公主出生后,连年大旱,内忧不断,外患又起,微臣拙见,应议和。”
樾王眉毛跳动了一下,伍相这只老狐狸,先前一直主战,如今他却出言议和,这当中必有问题。伍贵妃那妇人能如此肆无忌惮也是靠着她娘家,真是必须得解决这毒瘤,只是如今,议和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蒋侯忠心耿耿的说道,“大王,伍相所言不虚。樾国内忧尚未解决,何以应对外患?必先得想出法子先让各国撤兵才是上策。”
“那众卿倒是说说,如何让各国撤兵?”
“这.....”朝中官员面面相觑,平时夸起大王的好话来倒如滔滔江水,延绵不断,这会儿一说到国家大事,个个都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
樾王扫了眼这些不争气的臣子,真不知道当初是凭借什么入朝为官的,看来樾国的选官制度也大有不妥之处。
“御君,你说?”
“微臣斗胆一言,不知大王愿意不愿意听。”
樾王眼中带着希望看向这个年少有为的才子,“但说无妨。”
“微臣认为樾国眼下最大的外患莫过宁国。宁国不断唆使周边小国联手屡犯我樾国边境,着实可恨。大王不妨先着手于卫、虞、渊三个小国,若能成功说服这三国退兵,那离宁国退兵也成功了一半。”
“要想这三国退兵,谈何容易?”樾王叹息,“爱卿且往下说。”
这些年樾国派使臣递上去的议和书还不够吗?若真这么简单能说服,何至于今天这等地步?
“微臣斗胆,恳请大王割地赔款给这三国,解樾国外患之急。”
御君此言一出,引得朝堂上一片非议,开什么玩笑?樾国列祖列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岂能轻易双手奉上送给他国?岂不是让天下众人说他樾国何等无能,看了笑话?
“大王,万万不可。御君所言有悖伦理,我樾国将士岂能容忍这等有丧国威之事发生?”
蒋侯听到御君的话,气的白花花的胡子都在抖动,“大王,微臣教子无法,大王莫怪。逆子!还不跪下请罪。”
朝纲不振啊!若是黎洛登基之后,定要好好清理整顿下朝纲。不能为大王分忧解难不说,现下御君好不容易说出个主意,又有大片反对之声,吃着皇家的俸禄,嘴下工夫倒是一点不软。这是旧贵们那养尊处优的自尊心倒是别样的强。
太子黎洛眼中精光一闪,“大家稍安勿躁。父王,儿臣甚为好奇,御君何故出此之策?”
众人好奇的目光全落在御君的身上,御君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字字珠玑,“回大王,回太子,臣以为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舍一时之利,能解外患,未尝不可。说得更直白一点,再坐各位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要是没有,就把嘴都闭着。”御君提高了几分声线,看了一圈各位大臣,最后眼光落在了黎洛身上,“太子你说可对?”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正是那晚黎沁告知于他,这公主的远见可不简单。
樾王思索片刻,这无疑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御君的办法虽不合礼法,却不失为万全之法。南方城市接近容民上限,隐患随时爆发,一旦引起暴乱,他国兵马要想趁虚而入,践踏樾国土地,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倒不如给他们些甜头尝尝,失去樾国土地令人心痛惋惜,可比起打仗的生灵涂炭,两者取其轻,不妨依御君所言。
“准。明日宣各国使臣觐见,商榷退兵之事。”
伍国相朝礼部尚书顾知问悄悄使了个眼色,顾知问心领神会的上前开口,“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割地赔款是何等丧权辱国之策,大王怎肯听信小人之言,置樾国江山于不顾,请大王三思!”
“是啊,请大王三思!”趋炎附势的小人见有人开口,立马附议。
樾王当下拍桌子怒道,“孤何时置江山于不顾?难道各位爱卿还有何更好办法?你们这些权贵的想法当孤不知吗!你们的爵位都可世袭给儿孙!割了地!你们的利益可就少了!孤说的可对?!”
几位开口劝诫的朝臣吓的一哆嗦,忙说,“这...没有。”
没过多久,又有个不怕死的兵部尚书胡絯大胆出声,“大王,割地赔款实在说不上是个好办法。天下百姓知晓此事将如何看待大王,万一...万一...”
樾王彻底火了,“大胆!你的意思是说,孤的子民会举兵谋反,背叛于孤?”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都敢在朝堂之上说出口,头上的乌纱帽估计是戴到头了。
兵部尚书胡絯出口方才意识到此言不妥,忙跪地请罪,“大王,臣....臣...失言,罪该万死,请大王治罪。”
“既然知错,孤今日就治你个不敬之罪。兵部尚书胡絯朝堂口无遮拦,贬为庶民,流放边关。礼部尚书顾知问出言不逊,污蔑当朝要官,罚俸禄一年,以示警戒,你们可有疑义?”
“谢大王不杀之恩。”
流放了一个示威,朝堂很快安静了下来。谁不怕龙颜大怒,牵连九族呢。
樾王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养心殿。“退朝!”
第二日,樾王亲自独自召见了各国使臣,商榷退兵之事。
经过一番口腔舌战,樾王答应把樾国的南二州靳州,瑜州赔给卫国;行庸县、平川县东二县赔给渊国;连接两国的商贸之城宜宣城赔给虞国,附上了黄金千两,锦缎万匹,才同意签了和解书即刻退兵。
宜宣城虽是商贸之城,连接虞、樾两国,但那虞国并非精商,又在樾国边境,商贸之城赔给虞国问题不是很大。至于渊国,樾王赔了两个渊国访樾经商必要通过的两个县城,渊国使臣并无疑义。倒是卫国的大王倒是精明,要了樾国南方农种产量最好的二州,卫国本就以农业为主,这下更是锦上添花。
樾王头疼的揉揉额,最难对付的便是宁国。宁王狮子大张口要了樾国东南八州不说,还附加条件说是宁王寿辰即将到来,各国使臣都会前来助寿,宁王要求,樾王派出的使臣必须是王室之人,樾国使臣抵达宁国王宫之日,便是宁兵退兵之时。此等霸王条款虽然无理,樾王权衡利弊,还是依然允诺。
那日,据说樾王招见完了各国使臣,独自一人去了许久未去的长春宫,静坐一夜未阖眼,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三日后,边关送来喜报,说是虞、卫、渊三国已退兵,正在回国的路上,樾王闻言,方才舒了一口长气。
众臣再上朝时齐刷刷地跪拜恭贺樾王,“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众卿平身。”樾王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三国已然退兵,此举樾国外患着实减轻了不少,“此番能解决外患,全靠御君。御君智勇双全,人才难得,实属我樾国之福。”
御君语气平静,“谢大王夸奖。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樾王思绪回转,虽说成功了一半,可宁兵一日在这隅关不回宁国,他就越是寝食难安。想到宁王最后的附加条件,樾王的目光落到了太子黎洛身上。
“宁王大寿在即,宁王钦点要樾国王室之人前去贺寿,这世人皆知孤的孩儿只有黎洛黎沁两人,最近才添的一公主,宁王的意思,可是想要洛儿去啊。孤思虑再三,决定派太子黎洛前去贺寿,洛儿你可愿意?”
黎洛眼神一凝,宁王何意,路人皆知。父王此举,定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疑心,否则断不回送他入宁国,这宁国要是一去怕是凶多吉少,最好的结果都会沦落在那成为质子,可去不得。他知道父王早对自己有想法,只是今日才知这父王已经对他提防至此,从前没有后宫,不会拿他怎样。如今有了新妃,一日有了王子,他这太子还不是说废就废?
“父王,儿臣身为太子,为国效力乃是本分,儿臣...”
黎洛话未说完,已被伍国相打断,“大王,万万不可。太子身为储君,怎能孤身涉险,去往宁国,为宁王贺寿,请大王收回成命。”
伍国相并非黎洛心腹,再加上后宫还有伍贵妃坐阵。很难想象他会如此为樾国考虑,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忠心。
蒋侯出言,“大王,臣赞同伍相之言。太子乃樾国嫡长子,人中龙凤。宁王歹意,大王怎好亲手送太子入虎穴之地?”
中车府令向甄开口,“大王,太子乃国之根本,根粗方才能枝繁叶茂,壮哉我樾国兴盛,还请大王收回成命。”
“请大王收回成命。”众臣跪了一地。
樾王气极,他才开口询问黎洛,朝中有大臣纷纷为黎洛请命不说,就连那些不涉党争的蒋侯,御君纷纷跪地请命,这还是他的江山吗?
***羽遍布朝野,樾王早已心知肚明。此番宁国给了个机会,正得以削减太子的力量,结果他这个大王才说了一句,满朝文武跪了一地,还把不把他这个大王放在眼里。
“洛儿,孤问的是你,你说?”
“父王,儿臣为难。父王身为国君,理应听听众臣的心声。儿臣斗胆,请父王收回成命。”
樾王拍案而起,“你!”
再看看眼下的架势,知是说不过去,挥袖离朝而去。
众人皆知大王还是打定了主意要送黎洛去宁国,那可怎么行?樾国除了黎洛,再无皇子,纵是樾王老当益壮,还能有几年?太子登基为王已是实事,若出使宁国太子出了什么意外,樾国必亡。他们怎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百官罢朝三日,联名上书樾王,请大王收回成命,另派樾国王室之人为宁王贺寿。樾王看到后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茶碗碎了一地,却又无可奈何。
他这个大王难不成把百官都拖出去砍了不成?朝堂小人也罢了,御君从不涉党争之人竟也为黎洛求情,樾王咬牙切齿,黎洛这太子做的可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沉思了半响,拟了圣旨,高公公瞧着大势不对,接了圣旨忙宣于养心殿,“太子黎洛乃国之根本,出使宁国有违礼法。经孤深思熟虑,特命嫡女昭阳公主黎沁出使宁国,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