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悟道困难,乐魂决定与我出游寻找灵力之地。正巧有尺素传来,她欲为古岔口的一位老友治病,我便同她一道向西。
途经洪池岭,眼前便已是绵延戈壁,马儿行路已有些困难,顶着炎炎烈日,乐魂突然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客栈!”策马便向前方奔去。
我惊觉不对,凝神细看,她紫色飞舞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心下一慌,拉紧缰绳没走几步,居然陡然一震,连人带马翻入了一个深坑中。
还好我无意中抓到了岩壁,这个坑不知有多深,下面又有什么,只看马儿渐渐变小,好久才传来落地的响动,却已是微弱可闻。
我使出全身力气将随身的匕首插入岩壁,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终于爬出后,苍凉的大漠中,只剩下我一人。水都让乐魂带走了,我没了马,身上仅仅一点干粮,眼下这境况跟等死几乎没什么区别。
除非,我灵感突现,现在就破了御魂术。
事实证明,灵感突现是不可能的。没走多远,我已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不知道,死在回忆里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估计在现实也是就这样挂掉了吧。
渐渐迷糊的视线中,远方却似乎有人缓缓走来,白衣黑发,衣袂翻飞,仿佛一切都清晰可见。
我以为出现了幻觉,紧闭了眼。但耳旁却传来鞋靴踏过沙土的响动,唇边蓦然感受到一股清凉。是水!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朦胧中摸到水壶,立刻捧住它吮吸了个干净。
再抬头,我有片刻的怔愣。
我的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
背景是苍黄大漠,他静默无言,如画的眉却极轻的皱起,缚于双眼的月白色纱带于晚风中飞舞,在如血残阳下划出婉转的弧度。
“多谢公子相助。”呆望好久,我才回过神。
却见他已转身,荼白的衣袍卷起,未见他有何动作,却似窥见剑虹出鞘。远方隐隐传来马蹄踏沙的鸣响。
“有人来了,这里不宜久待。”如暖春三月的水声泠泠,他的声线竟是出奇的醉人好听。
我正诧异,却突然惊觉眼前景象渐渐变化,不远处却有一处客栈。原来,之前我竟然身中幻术之中。
“你到底去哪了?我正到处找你,你——”乐魂见我一进门便劈头大喝,却突然瞥见我身后的男子,一下滞住身形。
“怎么了?乐魂姐?”我刚开口疑问,却见她瞪大眸子,一把拉住那男子的手臂,接着便往屋后走,边走边说,“你呆在这里,别跟来,我和他有话说!”
他们说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忍不住去偷听。
“真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心,当真难得。”我听到乐魂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那男子不多言,偶尔只出声表示赞同。
“那你如今当如何办?看这个情况,她遇到的一切不是巧合,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你是如此说明一切,还是——”
“就这样吧,以防万一。我这个面目也无人能识。毕竟,你也是我的朋友。”
完全听不懂的话,我皱起眉还未细想,他们已然走了过来。
“刚刚你遇上的是河西走廊的强盗。”乐魂挑眉,“专门对沿途羁旅者施加幻术,抢夺财物。幸好我这位朋友来得及时,救了你一命。说实话,打死我都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说完她便深深的看了那位男子一眼,“他叫云恭。”
“云公子。”我对他眼前所缚的月白纱有些奇怪,转而一想,觉得可能是大漠风沙,以此来防迷了双眼,“叫我洛依便好。
他微微点了点头,突然走上前抬起我的手腕,力度分外轻柔。
我讶异低头,发现刚刚跌入坑里手背上划了个大口子,现在注意到才觉得有些疼痛。
“谢谢,我这就去——”话还未完,眼前一阵微光拂过,手上的伤痕已然消失。
“我的歧黄之术可要胜过乐魂。”他笑的样子似乎很好看,让人忍不住去猜想他有一双怎样的眼睛。
乐魂冷哼一声,“那你就迅速把这个累赘给我弄走,她陷在这御魂术里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微微转头,好笑道,“就这么急着她走?不想看看安阳息的妹妹是如何描述她的兄长的?”
她横眉,却突然扭着腰身将银两递给老板娘,笑的愈发甜美。
“银两只够两间房的呢。可惜我一个人习惯了,云恭,那便劳烦今晚你和洛依姑娘一间房了。”
她声音大的客栈所有人都转过头来,那罪魁祸首还不忘补充道,“看什么看,相好的没见过吗。”
一阵恶寒,见过风岚经历后我早已懂了什么是男女之事,无论怎样也经不起她这般的调笑。张口刚欲反驳,却见她摇着柳叶腰移过身来,在我耳旁说。
“只有他能教你,争取今晚就破了御魂术,我相信你。”
——————————
从进屋起,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吃了些饭后甜点,期间还不忘向我示意一下,表示再不来吃就没了。
我急忙塞进嘴里一个,还不忘手上再抓上一个。
“多吃点,一会儿要消耗很多灵力。”他把面前的盘子推了推,很谦让的样子,“其实这段时间来,你一直都没吃多少东西吧。”
“现在才知道,原来我饿了好久,是不是都瘦了一圈了?”我掐了掐腰,“还好还好,在乐魂姐那疗养了将近半年,果真没白赖上她哇。”
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含糊道,“你为什么一直蒙着眼睛?现在没有风沙,可以摘下了吧?”
他似是微微愣了愣,良久开口道,“现在还不便摘下。”
“那你又是怎么看路的?”我很好奇的问。
“因为眼中特殊的灵力。”
我注视着他好看的侧脸,第一次感觉到心仿佛跳漏了半拍。
长到这般大,我从未与一个男子有过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即便是兄长,他的冷淡与与生俱来的尊贵都让人敬而远之。经历过风岚的回忆,我想,如今的这种感觉,应该算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好感吧。
没来由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面红耳赤。
“屋子里是不是太闷了?”他起身打开了窗子。大漠夜里独有的清爽之风吹过面颊,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乱想。
“没……没其实还好。”
他转过身,烛光描绘了他一个完美的轮廓。
“那我们现在便开始吧,洛依,你坐到这里来。”
我脑中似乎晕晕的,软绵绵的走了过去,乖乖的坐下。
“现在先凝聚一下你体内的灵力,将它运于掌心吧。”
“什么?”我一愣,“我没有灵力啊。”
他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低声道,“乐魂教过你歧黄之术吧,用心去感受身体里的每一个脉络,感受那种流动。”
我点点头,勉强闭上眼睛,却一时半刻静不下心。脑中浮现的都是他的面孔。
眼睛睁开,我傻傻的望着他,“我感觉不到。”
他微微低下头,竟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在肌肤接触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仿佛一个战栗。
“现在能感觉到什么?”我听到他好听的声音传来,近在咫尺。
“你握住我的手时,我感觉心脏跳得好快。”我努力眨了眨眼,又摸了摸脸颊,“脸也好……热。不知为什么,心里抗拒着,却似乎又在窃喜。好想就永远这样下去。”
手上突然一紧,他哭笑不得,“洛依,你让我都没办法凝神聚气了。”
于是,这个晚上的破解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