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剑轻盈,在气势磅礴的刀势面前好似狂风暴雨中的蝴蝶一般孱弱,但却又如逆流而上的鱼一般在刀势悍然撕开一道缝隙,迎面冲撞。
宋钰没有想过要和乌蛮比刀势刀意,他有自知之明,但乌蛮的剑太快,快到他没还来不及改变,刀与剑已经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浩瀚而紊乱的真元。
细剑从刀势中冲出,毫不犹豫地刺来。
宋钰短刀在手中依旧嗡嗡响彻,双眼如鹰一般凝望着前方,当细剑才刚穿过刀势如小荷入夏,刚露出尖尖小角的瞬间,宋钰挥刀直斩。
宋钰整条手臂已经酸麻,手中短刀几乎要跳跃出去,这一刻也是他今夜的关键,先前刀势所过房屋斩毁以及气势如虹两败俱伤,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等着乌蛮用剑破去自己刀势。
剑既然放出,岂容你随意收回?
短刀催巍直下,和细剑终于有了第一次接触。
乌蛮眉头忽皱,这瞬间他明白过来,夜叉第一刀的真正用意是斩碎自己细剑,都是纹兵,不会因为刀与剑的不同就能达到目的,但看着宋钰这样有恃无恐的一刀,他依然没有托大,真元在空中遵循着细剑飞跃的轨迹倾注而出,刹那间剑身精光潆绕,若九天星河般绚烂。
“破!”宋钰春雷绽舌,奋力劈出。
夜色中传来一声脆响,长剑被短刀劈中,弱不可见地颤悠数下。
乌蛮虽然明知夜叉不可能将自己细剑斩断,但直到两柄兵器碰撞在一起细剑依然安然无恙,他这才总算放下心来,夜叉这一刀大失水准,这一刀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细剑遭受的劈砍力远远低于自己估计。乌蛮不认为赫赫有名的夜叉会做这样近似乎儿戏的动作,但实在不明白其中深意,想不通的事他不会去想,只要杀死眼前这只蚂蚁,今晚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至于杀柳未寒,更是轻而易举。
细剑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冲宋钰遥刺。
宋钰短刀不再颤响,安静地躺在宋钰手中,随后跟随主人的意志,劈出!
第二刀,安静地劈在细剑靠近剑鄂的位置。
刀与剑相接触的瞬间,乌蛮立时察觉异样,从细剑上传回的感觉有些怪异,下一刻,剑身开始出现无数的裂纹。
属于乌蛮的真元从剑身那些蛛网密布的裂缝中散逸出来,随后裂做无数随便,飞散向四周。
乌蛮犹自不信,宋钰这一刀并不比前一刀更有力,如何能让同样是纹兵的细剑碎裂:“立时怎么做到的?”
“剑由剑刃、剑身、剑锋、剑鄂等组成,不会真正做到天衣无缝。第一刀我将真元依附在你剑上,这就像人的血液中多了一枚栓子,虽然很快会更多的真元冲刷掉,但只要有那么一瞬间的阻塞就够了。”宋钰傲立于对面,手上短刀斜斜下垂,胸膛上下起伏,那瞬间的出刀消耗了他半数真元,既然能拖延片刻,他自然乐于回答:“在这基础上因为刀高频率震动,还会找出你剑身的缝隙,第二刀只需要在这个缝隙上推波助澜,自然就碎了。”
“就这么简单?”
“小手段,大学问。像你这样只懂修炼的人不会明白什么叫声纳原理,什么又叫共振的。”
“只要懂得如何杀人就够了。”乌蛮目光连在碎裂的剑柄上多停留片刻都欠奉,抬脚朝宋钰走来。
一抬脚,一丈距。
第三脚刚迈出的时候已经到了宋钰买去年。
“变态。”宋钰心中暗骂一声,还好这家伙先前没有提着剑直接冲过来,要不然此刻他已经身死道消了。宋钰毫不犹豫地朝着对面屋顶射去,和天冲境修道者拳脚争锋,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做。
宋钰动念刚起,一只拳头已然击在侧腰。
巨大的真元瞬间钻入体内,如肆虐的洪水般横冲直闯,一气之间冲毁四五道经络。宋钰强忍着伤痛一连飘退出十丈外才惊魂未定地站起来。
两名杀手之间的争斗没有人愿意放弃,纵然是比乌蛮还要自信的
柳未寒也暗自咂舌,幸好对手是夜叉,如果是换成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也看不明白。站在对面屋顶的戚绍松也犹豫起来,这样的速度太恐怖,连自己也根本看不轻乌蛮身影。
乌蛮仰天朗笑,周围火焰摇曳晃动。
随后他再次负手身后,无视于周围无数张已经弓弦紧绷的强弓利箭,面带微笑朝宋钰走来。
生死直面。
宋钰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个青布锦囊,撕开锦囊往自己胸口拍来。
一道淡紫光柱从宋钰头上冲天而起,如狼烟一般自上云霄。
乌蛮惊讶地停下脚步,举目而望。屋顶上、破裂的墙壁中,所有人都看这这一幕目瞪口呆,却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甚至有人猜测着:“莫非夜叉是要自爆?”
宋钰也觉莫名其妙,原以为螅园闻祝送给自己的必然是很厉害的符箓,再不济也能强行提升一些修为境界,可除了这道冲天而上的光柱之外,就再无别的,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担忧,仿佛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飞快流逝。
而在距离弄玉巷不到半里外的螅园内,三个男子盘坐竹楼中,三对目光注视着身前,看这三嘴壶壶嘴中泛出的烟雾由白转紫,顿时喜上眉梢。闻祝拍腿大笑:“还是二哥好算计,只需要一张符箓便能抽走宋钰一身气运,今夜之后咱们三兄弟当如鲲鹏,遨游大荒,除了天阙世家之外,还有何种力量能让我们兄弟三人止步?”
被称作二哥的那人却不如闻祝那般开心:“可惜了夺天印。当初若是知晓宋钰会这般短命,我有何必大费周章将我们三人真元封印在其中,若是被乌蛮得去,却会给我们造成一些麻烦。”
“无妨!”闻祝摆摆手:“待我们三人压金线大成,出园第一步便是杀了乌蛮夺回方印,区区苍雷成员杀了便杀了,山鬼谣难道还能奈何我们?二哥不必顾虑,借助这道气运化身鲲鹏就好。”
“自当如此。”
“小子,你死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宋钰耳畔响起:“你这家伙看似精明,却一步步全在别人算计中,没有死在乌蛮手上却便宜了他人。”
宋钰心中焦急如焚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干自焦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气运!”那声音慢悠悠地发出啧啧的声音:“连我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身负紫气之人,若是你在今夜之前拜入我门下,我倒是可以将你调教成时间绝顶的高手,超凡入圣轻易为之。只是圣人也一样要先活下来方能入圣。”
宋钰对气运这东西也没有多少研究,但至少明白一点,气运这东西和真元、神念不同,既不能伤人也不能杀敌:“无所谓,反正我运气似乎从来就没好过,谁爱要谁拿去,我想要知道的是如何才能解决眼前这家伙,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有一点必然是肯定的,你和小白一样,若我死了对你而言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就不要装神弄鬼了。”
“我得了你这一声气运,就算你死了也对我无损。你腰间那枚方印你忘记了?刚才你拍在身上的符箓就是激活夺天印的关窍,他们剥离任何人的气运,然后回到施术者所炼制的炼魂壶中。方印就如一柄双刃剑,能杀人,也能伤主。”宋钰腰间挂着的方印虎烈拉挣脱系带,悬浮在宋钰眼前。
“嘿嘿,本神乃是这一行的老祖宗,如此简陋的玩意也配在我面前炫耀。”随即一道冗长的口诀如山泉般淙淙钻入宋钰脑海:“你配合着手诀立即施展,口、手二诀需要一气呵成,不能间断。照着我的去做,吸光对方的气运,对你以后破境冲关受益无穷。可惜你隔得太远,若是在靠近对方十丈内,我还能让你倒吸对方修为,使你一气入神庭,炼出阴阳罡煞,一天凝丹,七日金丹大成。”
“可是我眼下就要死在乌蛮手中。”
“性命不过是一次轮回的展现罢了,你是域外天魔,还在乎这一次的轮回吗?气运这东西缺不同,就像被子里的水,用完就再没有了,纵然你轮回十次也是枉然,你说哪个重要?”
宋钰毫不犹豫地说道:“性命!”
自大狂气恼着宋钰的固执,这么明显的比较难道还不能让他分出轻重来吗?他却不知,对于一个只是雷鸣期的修道者而言,气运有什么作用宋钰不会体会,而宋钰又恰好是注重实际利益的人,眼下他最需要的是活下去。
宋钰惊骇地发现自己松开了抓在手上的刀,然后两只手开始在胸前划动着不同的姿态,忽如花锦绽怒,忽如山河闭塞,一瞬间两只手已经比划过数十种手势,却没有任何一种重复或相同。
“你对我做了什么?”宋钰张嘴大吼,传入耳中的确是铿锵而飘渺的另外一种声音,依然是他自己,但说的确是脑海中先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一串口诀。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看着光柱下那盛名已久的杀手丢开长刀,如跳神大妈一般念念有词,无数个音节连成一句话,却没有人能懂得话中含义,听着这呢喃的声音只是觉得心内一片安宁。
刹那间,光柱犹如九天星河倾泻般,由上至下卷落而来,随后没入宋钰天灵处,胸前凌虚悬浮的方印也闪动着暗红色精光,方印由左至右徐徐转动,那些暗红色精光化作气雾将宋钰包裹在其中。
一瞬间,宋钰感觉只是脑海内有无穷无尽的信息如浪花拍礁石般卷来,直接而猛烈。
“本神尊今天心情好,只是略施惩戒,暂且放过那三只蚂蚱。”那人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随后便再没有声息。
宋钰脸色一阵潮红,似乎为自己先前那番行为感到羞愤,一个杀手居然安身立命的行头也丢,这恐怕是修道界头一回。那个自大的家伙虽然可恶一些,但好像没有害自己的理由,至少从目前来看,没有让自己成为一个光人。
乌蛮试探地打量宋钰数眼,和之前似乎并没什么变化,随后再一迈步,轻描淡写地一掌当头拍来。
掌风扫过,隐隐带着风雷气息。
宋钰明白,在境界差距面前,无论只有多么稀罕的神功秘籍,无论有多少技巧套路,都没有任何作用,天冲境的速度让宋钰明白自己和乌蛮之间隔着的天堑,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奋力抵抗。
多挣扎片刻罢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这一刻,宋钰没有任何保留,浑身真元沸腾,整个人如火焰般开始沸腾。
一道鸿蒙紫光从天灵处越将而起,堪堪托住抚来的手掌。
乌蛮咦了一声,眼中惊光闪过,别说是雷鸣期,纵然是完骨境的修道者,在自己这一掌抚顶下也要身死道消,夜叉不过是雷鸣期修为,竟然能阻拦自己的能耐,难怪连林阎王、倪雒华这样完骨境的修为也要在他面前饮恨收场。
同境无敌手。
乌蛮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中更加不安,大荒数千年来这样的人物只出现过几个,如沧澜大枫、项天青这样夺走大荒前后百年风流的人物。
这样的人更不能留在世上。
人总是这样奇怪,当那些好东西不属于自己的时候,每个人第一念头就是——毁掉。
动念之间,手上真元加剧。
空气中散发出焦灼的气息,宋钰双脚已深陷于石板中,一道道轻烟从裤缝间冉冉浮动。
宋钰咬牙硬撑,只希望天上劫雷能快一些批下来,至少他还能拉着乌蛮一起陪葬。
头顶漩涡中有一道白线如螺旋般一闪而过。
柳未寒也焦急地看着头顶,心中越来越有种不安的情绪,头顶云团似乎不如之前那般纯粹,但却比此前威力更大。
“不能再等了。”柳未寒目光落在还胶着在一起的两名杀手,贴身佩戴的神像如一尾活鱼般在胸口慌乱跳动,这是催动神座的枢纽,藏身在云团中的神座似乎也在畏惧着某则力量,正以这种方式不断提醒着柳未寒。
柳未寒猛然大定决心,抬头望着侧面仅剩的两座弩床,扬起的手在空中猛然劈下,带出如长刀在空中划过,切割空气的嘶嘶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