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车子快到G市的时候,马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薇薇儿,你和可儿到G市以后有地方住吗?有熟人在那里吗?”
凌紫薇摇了摇头:“没有,先找个便宜点的旅店住下吧,我明天出去找房子。”
马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可儿住旅店不太方便,如果不嫌弃的话,先住我家吧。我家房子多,有你们住的地方。”
凌紫薇还没有说话,张森笑道:“算了吧培少,薇薇儿和梅雨长得那么像,到了你家,你爸妈还不得吓坏了?还是先住我那吧,我爸的忌日快到了,我妈回老家去上坟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很方便的。”
听张森这么一说,马培也不禁失笑:“是哪,我看到薇薇儿都吓了一跳,更别说是我爸妈了。好吧,那就先住你家好了。怎么样薇薇儿,可儿,没问题吧?”
凌紫薇不好意思地说:“那太麻烦了,这样打扰你们,我们会不好意思的。”
可儿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兴高采烈地喊道:“好啊好啊,张森哥哥,就住你家好了。我姐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饭菜,包你百吃不厌。”
张森大笑:“是吗?那我可有口福了,我最贪吃了呢。”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张森住在G?市公安厅治下的一个家属区,一个人独居一套四室两厅的单元房。去年,父亲去世以后,张森把独自一人住在老家的母亲接了过来同住,过几天就是父亲的忌日了,母亲非要回老家去上坟,张森怎么说都不管用,又没有时间陪她,只好让她一个人回去了。
一行四人来到张森的家,张森请他们进了屋,让马培招呼姐妹二人,自己忙去收拾客房,想让可儿能早点休息。
凌紫薇手棒水杯,略显拘谨地坐在沙发上。那可儿却不管不顾,兀自兴致勃勃地手转轮椅四处参观着。
张森出来的时候,可儿正专注地看着供于高几上的一张遗照: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宜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满足与慈祥,使得那张看起来英俊沉稳的面容显得不是那么生硬和呆板,眉宇间与张森颇为相像。
张森笑着对可儿说:“这是先父,去年过世的。母亲常常说我长得和父亲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看到他的照片,就可以想象出我老了以后的样子了。”
可儿却仿佛没有听到张森的话一般,只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出神,良久过后,才轻轻地问:“好年轻啊,怎么就去世了呢?是因为生病吗?”
张森的心中一痛,黯然神伤:“不是,是意外。”
这时,马培与凌紫薇也走了过来,看到张森那伤心的模样,马培叹了口气:“阿森,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你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如果连你也从叔叔去世的阴影中走不出来的话,那阿姨怎么办?阿姨这一年来过得有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时,可儿虔诚地双手合十,双眼微闭,睫毛不安地抖动着,嘴里喃喃地说道:“叔叔,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意外离开的,请你在天之灵安息吧。请你保佑阿姨和张森哥哥能早日从你离去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保佑他们忘记你不幸的离去,只记得你生前的好,生前的样子,让他们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马培失笑:“可儿,哪有你这样祷告的?我还真长见识呢。”
张森也被可儿孩子气的语言逗得咧嘴想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目光落到可儿那纤巧白皙的手上,心中倏地一震,刹那间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坐了六年的轮椅,她的手怎么可能那么纤弱细嫩?指关节怎么可能那么小巧柔顺?还有她的双肩与双臂怎么可能那么削弱无力?
再看向一旁站立的凌紫薇,此时此刻,她看向可儿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柔情,眼中全是研判与若有所思,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这时,可儿已是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张森,清澈的瞳仁后面,有着一丝难以觉察的不安与恐惧。
张森仿佛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眼中精光倏地一闪即逝,却若无其事的笑道:“是啊,第一次听到有人让过世的人保佑他的亲人忘记他的离去呢,可儿真是与众不同。”
说完,才对马培苦笑道:“不要说母亲了,就是我,也对父亲的离去不能释怀。关键是父亲的死太过突然,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好好的一个人,没病没灾的,说走就走了,还走得那么离奇,那么古怪,那么让人难以置信。以父亲所受到的教育和他做人的标准而言,贻人口实的事情他断不会去做的,更不会在死后给人留下了那么大的悬念和想象空间。关于这点,我怎么也想不通。”
不等他人答话,张森转脸看向遗照上自己的父亲,深情而又痛苦地呢喃道:“爸,时间过得真快呀,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四号了,还有三天,你离开我和妈妈就整整一年了。爸,这一年来,你知道我和妈妈是怎么过来的吗?妈妈整天以泪洗面,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我的心就跟针扎似的一阵阵的痛。爸,到底是为什么呀?你怎么就不能显个灵告诉我一声呢?我是你的儿子呀,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呢?我不明白爸,我真的想不明白呀爸!”
马培默默地站着,看着自己的好友又一次在父亲的遗照前变得失控,除了心痛以外,他不知自己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凌紫薇听着张森的诉说,脸上颇为动容,看向张森的眼中,多了一丝同情,同时又多了一些了悟。
可儿也静静地听着张森的倾诉,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有感动,有同情,还有着些微的恐慌和惊骇。
这一切,都没有逃出假装失控的张森的眼睛,他对自己的怀疑更是多了一些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