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玫瑰的盛宴。
那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婚礼。
婚礼现场的红地毯铺了半条街,身穿黑衣黑裤黑领带戴着黑色墨镜的保全人员封锁了整条街,玫瑰如雨般丝丝下着,迎接着一张张或妖艳或肥腻的脸,来宾无数,上至政府要员,下至三教九流,均以杨柳轻风玫瑰飘香的沐人礼仪接待。
狮帮和虎帮联姻,自是体面排场不可少的。
结婚的,是六岁的宁越和五岁的殊蔺。
二个人的脸均显得稚气,但却都是天造的完人,从小看大,就知道这个世上若干年以后必会多二个惹人追逐惹人相思的祸精,红粉英气佳颜,不由就让来宾抱怨起上帝的不公。
手携手走红地毯,开始时二个小小人儿还是很配合的。殊蔺身上的白色的小婚纱,衬上他的深黑色的小礼服,站在一起恍然让人生出如梦的倚思来,这般绝配和美丽,媒体记者是绝对不会吝啬胶卷的。
宁越后退了一步,把头靠向殊蔺,并用手抚玩着她的头发,昂着头,微笑迷人,似乎在宣扬着什么。
殊蔺却突然收起笑,跳起来,毫不客气的嚷道,“宁越,你干什么踩我这么漂亮的婚纱?”
宁越低下头看了看,确实,雪白的婚纱的下摆被他踩了二个脚印,虽不好意思,但他却不愿承认,咕噜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的。”她紧咬着不放。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他还嘴。
“你……你才蛔虫呢!我看你比蛔虫还可恶!”
二个人开始变脸,居然在自己的婚礼上吵起架来。二个粉嘟嘟的孩子吵起架来非但没有人拉,反而看戏一般笑的深沉。
“不跟你玩了,没意思。”宁越把婚礼当成了玩耍,僵起性子来,一下子甩下新娘开溜了。
“宁越,你不准跑,咱们还没说清楚呢。”殊蔺提着裙子,也开始丢弃形象,开始追着他满场跑着讨说法。
好不容易把二个人拉回来,却都回不了原位,嘴劂的老高,似是赌气似的谁也不理谁。
牧师开始为二个人证婚。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不愿意。”宁越崩着俊脸朝着牧师大声抗议。
“宁越!”宁桓铁着脸拎着拳在边上大喝。宁越瞧了他一眼气焰顿消,低下头弱弱的极是不情愿的改口,“我愿意。”
牧师又问,“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殊蔺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宁越,然后放下了刚才赌气的神色,一本正经道,“虽然我不愿意,但我爸爸妈妈一定要我回答愿意,不然他们又会吵架了,所以……我愿意。”
众人大笑。
牧师又说,“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新郎可以亲吻亲娘。”
换过戒指,宁越重重的在殊蔺的粉脸上吻了一下,似是占着小便宜,刚才的气也消了不少。
不料殊蔺极是不配合,她捂着自己的被他偷吻成功的脸,满脸红晕却又很是愤怒的指责他,“你这个大色狼,谁允许你吻我的?”
宁越一愣,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不配合,小嘴不由也嘟起来,申辩道,“我冤枉,是牧师让我这么做的。”
“你胡说,我妈妈说这结婚只是做戏,不能当真。”
“你才胡说,我爸爸说这结婚是真的,你不但可以吻你,而且还必须跟你睡在一个房间。”
“不,不是真的。”殊蔺急了,“妈妈说演戏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哈哈,”宁越嘲笑起她来,“你不能回家,不但如此,你还得跟我改姓宁。”
“我才不要跟你姓宁,跟你姓臭死人了,我姓殊。”
“你必须姓宁。”
“姓殊。”
“姓宁。”
争吵之间,殊蔺是真的急了,急到狗急跳墙,抓起眼前这个可恶人的手呜的就是一口,在手背上留下二道清楚的牙齿印,且道道见血。
宁越哇的一声哭了,殊蔺却笑了,一副小女孩得胜的沾沾自喜的模样。
“我不要娶她,她是个恶魔。”宁越憋屈着脸,指着手上的伤给大家看,泪痕仍挂在脸上急忙要跟她划清界线。
“你说谁是恶魔?”殊蔺在他的背后狠狠的问。
“你……。”宁越才转过身,就被愤怒的殊蔺扑倒在地,一个穿着婚纱一个穿着礼服的新朗新娘居然在婚礼上打起架来,在春意盎然扬满绿意的草地上滚来滚去…………
宁越倏的坐起,惊了一身的冷汗,刚才的这个梦已经连续出现一个礼拜了。
又回来了,出现在梦里的过去的一段记忆又回来了,宁越深呼吸了一下,为什么这段记忆会在梦里频繁的出现?自从殊蔺自他六岁那年失踪,他一连做了十年这样的梦,好不容易中间间隔了十年,却在遇见苏长宁的那天又重新唤起了这个梦,难道是巧合?
宁越又开始头痛了,看来殊蔺还真是个恶魔,仅仅在梦里出现都会叫他头痛欲裂。
宁越起床,穿着睡衣到客厅里喝了杯水,然后打电话给池晏要他过来,池晏从楼下上来,看着有些颓废的宁越凹陷进沙发中,满脸倦意。
自从池晏有映象以来,宁越只出现过三次颓废的模样,一次是在他六岁时殊蔺突然消失,另一次便是他父亲过世时,那第三次也就是现在,好像这次颓废的缺少原因。
“有殊蔺的消息没有?”宁越突然问道。
“少爷,是池晏无能,至今都没有找到殊蔺小姐的下落。”二十年来,宁越一直问着这个问题,而池晏也只能一直如此回答,不过,近几年来他已经问的比较少了,记的上次问他的时候应该距现在有半年之久,不知这次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这不怪你。”宁越摇摇头,“我想,二十年前她失踪的谜题迟早有一天会解开的,我有这方面的预感。”
宁越闭上眼,记忆回到了他六岁她五岁那年,狮帮和虎帮为了达到联手对付龙帮的目的,在互不信任对方的情况下牺牲了他们二个,用一纸婚姻束住他们,同时也自以为是的束住了狮帮和虎帮。宁越还记得去婚姻登记处时父亲是用枪指着工作人员,那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才及不情愿的在婚书上盖了章,至此,他和她便成了世界上年龄最小的新郎和新娘,殊蔺是个古怪精灵的人物,常常会冷不丁的就让你痛苦或快乐至死,她的恶作剧满天飞,让他吃不准她哪句话是真哪句又是假,所以,那一年他基本上是生活在她的压迫下,因此也成了他记忆中最顽固最挥之不去的一年……。。那一年冬天,他是亲眼看着殊蔺被人绑架押上了车,可是,因受她欺骗太多,他竟也以为那只不过又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出恶作剧,所以他只是笑着就走开了……直到回家后他才发现事态的严重,然则事已无法挽回,五岁的殊蔺从此就消失在他的生活中,直至如今都未曾有半点她的消息,而自她失踪后的不久,便暴发了狮帮跟虎帮之间的战争,宁桓一举撕破了二大帮派之间的协议,于一夜间血洗了狮帮,导致殊尼家族从这个世界上就此消失,不光是殊尼,就连殊尼的妻子陈蝶都未曾幸勉,自此后,虎帮便独霸一方,凭借着宁桓的心狠手辣而远近驰名,令人闻风丧胆。
宁越懂事后,极是看不怪像父亲动不动就取人性命的作风,于是父子间产生了隔阂,宁越更是毅然离父亲而去,其实,宁桓在他心中不满之处作风倒是其次,只是他一直在怀疑殊蔺的失踪跟父亲有关,或许殊蔺的失踪,只不过是狮虎二帮血战的导火索,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是他所无法了解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殊蔺是帮派战争的牺牲品,在他慢慢习惯跟她相处,能够跟上她的节奏的时候消失,父亲一定是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他只要一闭上眼,殊蔺便会如约而至,许是对她心存愧疚的缘故,他开始每天做恶梦,梦里她伸着手喊救命时无望的眼神每每都让他惊醒,这个梦,一做就是十年,然而……。,这才是他搬离殊园的主要原因。直到宁桓死后,他才再重新回来。
“少年,请恕我斗胆说一句。”池晏的话打断了宁越的思索,宁越徐徐抬起头,“说。”
“你觉不觉的,那个苏长宁的眼神,特别像殊蔺小姐。”
“你也这么觉得?”宁越惊呼一声,“就在我初次接触到苏长宁的眼神时我就这么觉的,我还以为是我产生的幻觉。”
“那,要不要我去查一下?”
宁越低头略沉思了一下,脸色严峻的挤出字来,“查。”
“是。”池晏点着头,同时,他又有些犹豫,宁越极是疲惫到不想再受打扰的样子让池晏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宁越一眼就看穿了池晏的顾虑。
“嗯。”池晏道,“刚才赤哥来过了。”
“赤哥?你是说赤印?”
“对,他刚才过来说的是DUPIN这事,他说他跟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只要少年您答应,那边就可以立即供货。”池晏禀报着。
宁越沉默了一下,才说,“池晏,我不想走父亲这条老路,那条路不管怎么走都是条绝路,我也一再的申明狮帮的新规,怎么?帮内现在还有人在提DUPIN这事?”
池晏一愣,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解释,“我知道少爷最痛恨DUPIN,所以我以您正在睡觉为由打发他回去了,不过,我怕他会不死心。”
这时,王妈进来,说早餐准备好了,宁越从沙发中站起来,理了理睡衣,开始往外走,边走边留下话,“那也好,我正可以借此清理清理帮内的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