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慢悠悠醒来之时已是深夜,他看了看周围似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头痛欲裂而且脑子里还一片空白,然而待到清醒之后须臾了解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却微微一叹:“还是沉睡了好啊,好像自己真的与那战事无关,与康丰城中腐臭靡乱的朝中争斗无关,与这世上的一切都无关,我就属于我自己,我就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多好。”
“公子又说笑了,人活于世,万般都是劫难,岂是你想避就能避得了的。”屋内静了一刻宁越才回道。
“什么难不难,劫不劫的?怎么都说得这么伤感?公子好不容易身体有些恢复,要不我们庆祝庆祝?”池晏道。
“马上都要打仗了,你还有心思庆祝?”欧阳度移着肥胖的身子过来,询问过公子已无有大碍之后,揉揉鼻子,站在公子与宁越之间,他的鼻子红通通的一点看上去像画上去,池晏想笑却又不敢只得在边上捂着嘴再捂着嘴,欧阳度丢了个鄙夷的眼神过来,一转身却又对着宁越笑道:“丞相,你何来的药方子?”
“交换来的。”宁越淡然答道。
“听老医官说,这些个药虽不昂贵,但出处却是单一,天南地北各处分散,如若要集齐这药方子上的所有药,需要花个半年时间,所以还望丞相解惑,这药是出于谁人之手?”
“此事,公子一清二楚。”宁越指了指须臾。公子须臾哈哈大笑道:“的确,但我很想知道丞相跟苏长宁交换我的法码是什么?”
“苏长安的命。” 宁越咬着尾音看向欧阳度,这军营之中,欧阳度绝算不上什么热血豪胆男儿,但也不是坐享膏梁,残害百姓,临事一无可用的废物。
池晏平白无故被一口唾沫呛住,本来须臾醒来是件喜事,这会儿瞧见这三人你来我往他愣是一句听不懂,偏就一个苏长安跑了他耳朵里,一个命字还咬得极重像有什么暗示,他再瞧瞧宁越的脸色,依然是平素的里那张脸倒也瞧不出什么变化来。
出了营帐,池晏悄悄问宁越,“如果苏长宁不来,你当真要杀了苏长安?”
“你已经到了舍不得的地步?”宁越笑着迈开步去,置池晏于原地愣着也不顾,这阵子忙于战事他有些疲乏,这一睡下去便睡的安然睡得死沉,梦里什么战争,爱情,家仇,国恨……都似变得好遥远好遥远……所幸上天还是好的,留了一点梦里的平静温情给他。
桑菩握着一份密报进来又出去,暗暗里一声叹息,旁人只道他位高权重——为顾忌时势谁也不敢对他有所举动。只是如今离了康丰,怕是这一点平衡也会被打破了。
鸭兽炉里微微的喷着香,她将一张五弦琴放在膝上,那女子静静地坐着姿容绝丽四周无人可比,这么空旷的地方这么残酷的战场,她忽伸指一拨那弦声便幽幽咽咽的响了起来。
池晏站在营帐口似进非进,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白双双静静的听着琴声里的倾诉。
“池将军。”池晏闻之一惊放下帐帘,转身就看到须臾和宁越正向他走过来,池晏行过礼脸一红似是心思被窥破一般,露出一点少年的窘迫来。须臾的精神明显好了一些,稍稍挑了帘帐探头往里一瞧又放下,道:“这两姐妹长得的确不像……” 须臾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池晏,这小子向来勤于习武对男女之事从不上心,今天他居然对一个女子起了兴趣看起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须臾有心戏弄一番,“这苏长安的确倾国倾城……这让我有些为难啊……”
难不成公子也对这苏长安起了兴趣?池晏深深一呼吸,这一呼吸一紧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不流了,他向来不会违逆命令,这须臾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命令,须臾的意思他自是听得出来,须臾的风流他也明明白白,若是有心要带走白双双,他这命令是执不执行?遵是不遵?
长安也似感到了这一切的一切。可这一切都没让她姿式有任何变化。池晏向着宁越身边靠了靠似有求助之意,但宁越依旧是侧着头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这须臾公子万花丛中处处留情所谓风流绝非空负虚名,立时看破池晏窘意,拍了拍池晏肩膀,笑道,“池将军,你放心好了,你和丞相都是我的手足,这手足之情我还是会顾的……”
三人来到阵前查看情形,周围没有人说话,显得特别的静,可是现在却不是安静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该安静的地方,见到白双双,须臾有些哭笑不得,自古女子不得入战场,这苏长宁倒也罢了,这丞相什么时候也这般不得要领,带个如此娇小虚弱之流出入硝烟烽火的战场,看起来着实违和。
似是想起了什么,须臾转头问宁越,“丞相,她是谁?难道这就是你说的能让苏长宁不战而退的秘密武器?”
须臾见宁越没有回答,又问:“现他城中守军区区几千,对于我大军来说如同蝼蚁,丞相大人,为何要采用招安之策,你就不怕他的援军到来?”
“如果立即攻城,公子有多少把握?”宁越反问。
“几乎百分之百。”须臾说得斩钉截铁。
“如果我们攻城之时,背部有五万大军突然来袭呢?你是否还有百分百的把握?”
“不可能,我们这些天之所以未行攻城,是因为他浮骥的二十万大军来了,可据我们观察,这些天来浮骥大军都呆在问天府,屁股挪都没挪一下呢,若有心想要支援,早就过来了。”须臾才不信那个吃人狂魔会来救援,从战略上来说是打算丢澜沧而保问天府了。
“问天府距澜沧城快马三个时辰的路程,也就是说一旦开战我们不能排除浮骥会来救援的可能,因为距离短,澜沧城只要死守三个时辰便可以了。”宁越想得深远,又道,“另外,我说的会从我们背部偷袭的大军,并不是指浮骥那一支,而是来自澜山深处。”
“澜山深处?丞相,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澜山深处还另外藏了一支军队?”池晏想起那日里突然从澜山中冒出的火牛阵,至此还心有余悸,在他屁股后面的那头火牛似是认出他高贵的身份,紧追他不放,最后逼得他出手几乎要活剥了它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