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啊”了一声, 达西先生接着说:“那片土地是凯瑟琳夫人的主要资产,凯瑟琳夫人如论如何可不能失去它,沃尔特先生一拿出那张借据, 凯瑟琳夫人气得当场就喘不过气来, 罗新斯立刻就派人去找了医生, 医生检查过后说凯瑟琳夫人是气急攻心, 幸亏凯瑟琳夫人后来又慢慢地接上了气, 要不然真是不堪设想,当日安妮就给我写了一封信,第二天的时候信就送到了彭伯利, 就是我当时收到的那一封,不过信里安妮并没有把事情写得很清楚, 只说她们家里出了事, 凯瑟琳夫人已经气病了, 我也是到了罗新斯之后才把事情完全弄清楚的。”
伊丽莎白简直听得目瞪口呆,罗新斯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还差点要了凯瑟琳夫人的命!
达西先生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伊丽莎白忍不住问他:“那后来呢?沃尔特先生手里的借据是怎么处理的?”
达西先生说:“当然不会让沃尔特先生得逞,我的姨夫德·波尔先生把那十万英镑还给沃尔特先生是有银行记录的,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但是这样一笔巨款的去向, 还是可以查得到的, 再说德·波尔先生把这笔钱还给了沃尔特先生, 这件事除了罗新斯和沃尔特先生, 还有很多人知道, 其中有一些德高望重,又很有身份的人, 我按照凯瑟琳夫人的描述,马上给这些人写了信,把罗新斯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请他们帮凯瑟琳夫人作证,如果最后有这个必要的话,然后我又让人调查了这位沃尔特先生的近况,情况很快就清楚了,原来沃尔特先生近些年迷恋上了赌博,把家底都输得一干二净,而且也还欠了一屁股赌债,我不清楚沃尔特先生具体欠了多少赌债,不过据我初步估计,怎么也不少于五万英镑,沃尔特先生就是被这些赌债逼得走投无路,才会起了邪念,想要把德·波尔家的财产据为己有,这些情况都清楚了之后,我写出去的那些信也很快就有了回音,大家都很清楚地记得这件事,都愿意为凯瑟琳夫人作证,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去找了沃尔特先生,拿了那些信给他看,我请他马上把当年的借据交出来,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事,沃尔特先生一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供认了一切。”
达西先生叙述的口吻平平淡淡的,可是伊丽莎白一口气听下来,却颇觉荡气回肠,伊丽莎白完全可以想象,前些天凯瑟琳母女俩该多焦心,而达西先生又是如何为这母女俩周旋奔波的。
故事曲折而精彩,然而比故事本身更精彩的,却是达西先生解决问题、处理事情的理智清醒和从容不迫,事情被他说得很简单,好像没费什么力气,事情就迎刃而解了似的,可是伊丽莎白很清楚,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要是没有达西先生居中指挥,罗新斯现在还不定乱成什么样了呢。
光是调查沃尔特先生的情况这一点就不一定有人想得到,想到了实施起来也有难度,想要把一个人的老底给翻出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沃尔特先生这么一笔数额庞大的赌债现在才暴露出来,说明这个人善于隐藏自己,这样一个人,该从他身边哪一个人身上突破,光这个就要费一番思量。
要让这样一个人说出实情,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
伊丽莎白情不自禁地说:“罗新斯的事情能够圆满解决,这都多亏了你。”
达西先生微微笑了笑,说他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伊丽莎白正要再说些什么呢,突然班内特夫人那边传过来一声惊呼,却不是班内特夫人的声音,莉迪亚惊呼了一声,然后伊丽莎白听到莉迪亚惊讶地大声说:“军官!提前过来的!天哪,这是真的吗?”
原来莉迪亚闲得无聊,就加入了班内特夫人,和那个机灵的女仆一块儿聊天呢。
那女仆也是个爱打听的,附近这些人家的事情她都知道,她看莉迪亚说到即将过来驻扎的民兵团就眉飞色舞的,为了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就有意多说这方面的事情。
伊丽莎白听到那个女仆对莉迪亚说:“这件事千真万确,小姐!我昨天听史密斯小姐家里的佣人说的,今天上午会有一个军官到史密斯小姐家里拜访,这个军官好像是史密斯先生的朋友,他接到了调令要到哈福德郡来,想着这里还有他的老朋友,就干脆提前了两天过来,也好拜访一下朋友,顺便熟悉熟悉环境……”
“哦——”莉迪亚懊恼地喊:“我真的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因为我昨天还去找史密斯小姐来着,可是她连提都没给我提她们家要来人的事!把这件事瞒得密不通风!天哪,夸我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去通知她!可是这个史密斯小姐竟然这样对我!要不是我来了内瑟菲尔德,听到了这件事,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妈妈,你能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基蒂,你能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事吗?”
班内特夫人额头都皱了起来,显然也生了气,她气冲冲地对莉迪亚说:“听都没听说过!真是可怕至极!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天哪,我可受不了这个,这个史密斯小姐也太可恶啦!我要是你就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必须得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这样以后她就不敢这样欺负人啦,”莉迪亚怒气冲冲地说,“我现在就到她家里去,因为那位军官现在就在她家里,这样她可就没法抵赖啦,我还要史密斯小姐帮我作介绍,史密斯小姐没办法,只能给我们作介绍,这样我和那位军官就算认识啦,我就可以向他打听民兵团的事!对!我就这么办!好事可不能都让史密斯小姐给占了,因为她就爱占便宜!”
班内特夫人立马附和女儿:“没错!好孩子!就该这么办!让她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宝贝,你现在就去吗?”
“那当然了,”莉迪亚马上站起身来,“我在这儿一分钟,不!一秒钟都呆不住!基蒂,你去不去?”
基蒂本来不想跟莉迪亚说话,毕竟她们昨天上午才吵了架,晚上就争执了一番,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她还暗暗地想,这一个星期她都不要跟莉迪亚说话,可是眼前的诱惑实在太大,只要跟莉迪亚出去,立马就可以见到军官!还可以打听其他军官的事,想问什么问什么!
基蒂心动了,正要点头呢,莉迪亚已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基蒂拽了起来:“嘿,基蒂,”莉迪亚说,“快走吧,我知道你想去,你还想打听其他军官的事,我跟你说,等我们去了之后,你想要知道什么,马上就可以知道!要是你不去的话,那你才是个大傻瓜呢!”
简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莉迪亚说的最后一句话,刚才管家找她有点事,她出去了一下,正好错过了刚才班内特夫人和莉迪亚的对话。
现在看莉迪亚和基蒂胳膊挽着胳膊,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简赶紧问她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基蒂告诉简她们要去附近的史密斯小姐家里,她刚说完这一句,莉迪亚就急不可耐地拉着她往外走,好像晚去了一会儿那位军官大人就消失不见了似的,莉迪亚边走还边大声地对简说:“不用等我们吃饭了!我们今天就在史密斯家里吃!还有军官!你们就等着我们带消息回来给你们吧!”
简对着莉迪亚和基蒂已经走远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军官啊?”
那个女仆马上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家里的女主人,简这才知道两个妹妹是去干什么去了,不由得就有些尴尬,不过莉迪亚和基蒂一向如此,就是在外面也不知道该遮掩一点,在座的所有人,包括达西先生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人露出惊讶或者鄙夷的神情,这多多少少让简心里好受一点。
那边班内特夫人却不知道有什么好尴尬的,还在那里得意又惆怅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我和你们一般大的时候,也是成天追着军官跑,那个时候,哪里有军官,哪里就能看见我!那些军官对我也特别殷勤,因为我可是我们那个地方少见的漂亮姑娘,就是比简也差不了多少……你们的这两个妹妹就是随我,特别地喜欢军官!尤其是莉迪亚,她的性子简直和我以前一模一样!就是现在也和我很像,我就喜欢莉迪亚这样的性子!基蒂还老说我偏心莉迪亚,她的性子要是也和莉迪亚一样讨人喜欢,我保准也像疼莉迪亚一样疼她!”
简尴尬地咳了一下,她一心想让班内特夫人换个话题,就问她一会儿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你想吃些什么,妈妈?我让人给你准备。”
班内特夫人说:“你就随便准备点就行啦!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好啦,我可不愿意让我的孩子特别准备什么东西来招待我!我可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又费神又费力,只为了我一个人,我可过意不去!上回那个烤鹿腿就不错,要不然烧乳猪也行,不过我可要说,简,你该换个厨子啦,我要是你就用了法国厨子,因为我就喜欢吃法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