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除了王太守,轩辕鸾歌亦每天亲自带领红菱翻墙而出,接连两天时间,几乎将整个锦州的惨状都看在眼中。
如煮腐尸的大爷和争夺一点食物的孩子不是少数,而是普遍,甚至有人光秃秃的指节,因为想刨起一株野草,也被尖锐的砂石划破,鲜血淋漓令人好不忍心。
如此忙碌的好几天时间过去,锦州没有丝毫改观,轩辕鸾歌却首先病倒了。
城外的民众不少,刚好鸾歌手里还有一些银票,便借此在城内囤积粮食的地主家进购粮食,以此让城外的民众不至于在短时间便遭遇生活的毒手,人手短缺,很多时候便是鸾歌亲自上阵,煮粥、施粥一般的活做的得心应手,就好似熟手似的,红菱好几次想劝慰她在一边等着就好,毕竟她自己还有孕在身,但鸾歌根本不是听话的性子,红菱说归说,听不听,却完全是由她说了算。
北冥渊这些时候一般都居于别院当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但一天三餐却是照常送两人份过来,一来是让王太守以为轩辕鸾歌就居于别院,看见后面胡来的残羹冷碟以为鸾歌在里面好好地,二来,如此也方便鸾歌做些手头上的事,不至于受到谁的拘谨。
这样想原本是好的,但谁知,王太守送过银票后的第四天正午,红菱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将鸾歌从大门外背进来。
门外王太守的侍卫多有疑惑,红菱其实也害怕得不得了,但她心思机敏,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实话的时候,否则轩辕鸾歌所做的一切都俱无意义了,虽牙齿都在颤抖,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将冲上来问她的侍卫狠狠瞪了一眼,无限娇羞道:“我家大人出门做什么,还轮得到你来管教么?”
侍卫看见红菱那神色,自然而然想事情就想歪曲了。
轩辕鸾歌生的浓眉大眼,装扮成男儿便是丰神玉润的翩翩公子,除了内里知身份的人,旁人想要看出来也是不易,这样一来,红菱吃力的背着轩辕鸾歌,还获得了侍卫好心询问:“姑娘,可否需要帮忙?”
红菱红着脸,连忙摇头,脚下的速度不由又快了许多,飞奔一般闯进院子里。
红葭正坐在天井不知道做什么,抬眸看见红菱背着轩辕鸾歌进门,立刻惊怔,匆忙赶上来。
红菱对她示意身后打开的院子门。
红葭醒悟过来,“咔擦”一声,将所有好奇的目光都凝聚在门外。
鸾歌还没有醒过来,被两姐妹齐心扶进房间,正坐在窗前看一只卷轴的北冥渊,在光阴的转角,忽的就眯起了双眼,手中的卷轴,“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红菱停住,她对北冥渊向来就没有红葭的惧怕,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自己累得浑身皮肤都跟着通红,却也不向北冥渊求助,撇撇嘴,朝红葭道:“这里交给我,你去请一位大夫来给娘娘看看!”
红葭点头,抬眸又瞅了一眼北冥渊仿佛要吃人的模样,脚底生风,一溜
烟从敞开的大门口奔了出去。
北冥渊眼底墨黑,灼灼的盯紧红菱,如冰霜一样的声音冷冷的问:“出了什么事?”
红菱没好气,“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皇上难道看不见吗?”
北冥渊哪里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出言不逊意图教训他!俊朗的面容顷刻间变得飞扬凌厉,双眸深沉,冷冷的盯着红菱,薄削的唇轻启:“你这小丫头,倒是连命也不想要了!”
红菱也不行礼,更不像其他宫嫔那般吓得瑟瑟发抖,而是突然笑意盈盈,晶莹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静静注视了北冥渊片刻,跟着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奴婢哪里有不害怕的?只是皇后娘娘如今这模样,难道不是因为皇上的缘故?奴婢虽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字,但好歹也知道夫君的意义,皇上的女人众多,但是能将皇上以夫君称呼的人恐怕也只有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有难,皇上却时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看,难道不是枉费了夫君这称呼?”
“好一张伶牙俐齿!”北冥渊狠狠皱眉,曜黑的眼眸中红菱好似已经不是他在冰城看见那个苦楚的小女子,心道兴许是跟在鸾歌身边的时间长了,连性子也转变了,那突如其来的怒火也很快消散下去,剩下微微的赞叹,和蓦地转身的动作。
红菱没有反应过来,刚想上前将轩辕鸾歌拦在自己身后,不让北冥渊靠近,忽又听北冥渊冷言冷语说:“如你方才所说,皇后是朕的妻子,你现在又想做什么?”
红菱讪讪的让开,眼睁睁看着北冥渊将轩辕鸾歌从地上扶起来,双臂有力的将她抱起,快走两步,横着放在轻软的床上。
大夫很快赶来,匆匆的把脉过后,捏着弯曲花白的胡须沉默了片刻,娓娓道来:“这位夫人……”
原本就是女子身份,这事能瞒得过其他人,大夫可不能。
北冥渊眼底墨黑,浑身气势将大夫散漫的眸子压得紧紧的,默了默,才又鼓起勇气,只是声音明显变小了许多:“夫人身子近来虚弱,应当是劳累引起的,加上果断的疲倦,恐怕是夜夜不得安睡,思想过度疲倦所至……”
夜夜不得安睡?
这事别人不知道,北冥渊可一定是会知道的。
轩辕鸾歌每个夜晚,几乎都要被惊喜好几次,醒来后整个人好似没有休息过一样,满身的疲倦,肉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夫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北冥渊。
“你说!”阴沉难定的声线。
大夫叹气,“这位夫人的身孕已经有了快两个月,以她目前的状况,兴许是不适合生下这个孩子的,如果你们夫妻真想要孩子,老朽为夫人开几服药,等调养好了身子,再要孩子也不晚!”
这一句才是点睛之笔,先前一直还淡定着的某人,一听这句话立刻急红了双眼,星眸狠狠瞪着大夫,厉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老大夫骤然又被吓
到,须臾才暗暗在心中叹气,沉声说:“老朽也只是建议,如果公子一定要夫人生下这孩子,也还是有母子生还可能的!”
只是可能!
大夫出门而去,北冥渊对着门口不知何时赶到的墨痕点点头,对方立刻将他的意思看进了眼中,疾步跟上背着药箱好似逃离是非之地的大夫。
红菱默默看着床上的轩辕鸾歌,她懂得分寸,一开始与北冥渊争论的几句话已经是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这会儿北冥渊的神色很不好看,她知趣,再也不上前去找不是,而是默默看了鸾歌两眼,便跟着红葭下去了。
轩辕鸾歌有多久没有这样沉默安静过……或者是从来没有这样沉默安静过,北冥渊坐在床沿上,陌生的动作,举手为鸾歌捏了捏被角,将她的身子盖得稳妥之后才默默注视着那往昔俏丽,如今却多了一层病怏怏的面容。
金国后宫里的人多喜爱称赞皇后娘娘的美貌,这不光因为轩辕鸾歌与众不同的高贵出身和百姓对她的信仰,更来自于她本身自持的美貌。
但是自灵珠从鸾歌体内被拿走,即使北冥渊一直都想故意将这个事实忽略,但事实毕竟就是事实。
如果说轩辕鸾歌是深井,那么灵珠就必然是泉眼,终有一天,灵珠不再,井水枯竭,那么原本因为泉眼而掘出的深井,便再也没有意义,久而久之,连井壁,也只会变得干燥令人唏嘘了。
凌晨,照例在从前被噩梦惊醒的时辰,纵然是昏睡过去,但该醒来的时候依然还是被惊醒了。
房间里的床榻不小,轩辕鸾歌不知北冥渊睡在外边,噩梦袭来的刹那,被吓怕了似的,首要反应便是一把揽过了所有被子,将身子狠狠缩成了一团,转向床沿。
出乎意料的温暖,区别与被褥的温度,忽而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鸾歌颤得厉害,好像有人要拿着冷箭扎她的心口,说不出的难受和醒不过来的挣扎都很要命,幸好那片温暖好像解救她的甘泉,抚上她背脊的也是一片绒暖。
前方的阴暗好似瞬间被和煦的阳光取代,鸾歌在梦中也长长舒了口气,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渐渐松懈,冰凉出汗的小手一碰上北冥渊温热的胸膛,立刻不自知的靠上去。
北冥渊好歹还是男人,被轩辕鸾歌这毫无意识的触碰,居然狠狠一颤,双目登时张开,不可置信的盯着轩辕鸾歌。
夜色浓稠,窗外寂静无声,但是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被帘子遮挡以后的一片漆黑当中,北冥渊却可以听见自己清清楚楚的心跳声,急促、好像要挣出胸膛迸出来。
鸾歌咂咂嘴,不同于开始的死气沉沉,有生气多了,嫣红的脸蛋就着一双手拨开的北冥渊的中衣,将温度稍低的脸蛋慢慢放了上去。
何曾被这个女人这样对待过?
北冥渊身子渐渐滚烫,连稍重的呼吸也不敢有,身子绷得紧紧的,连心跳也只敢慢慢压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