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从做人到做鬼,无时无刻不胆大包天。若问她活过的一百多年里,真正怕过什么,大概就是曦穆彤用过的那条,细而柔韧的冰兽鞭。
正是那条鞭子,让她容颜尽毁,娇美的脸蛋儿变成白骨疤脸,合了她凶残嗜血的本性。也是那条鞭子,让江南君一鞭断尽兄妹情,威胁她若见不到鬼王,曦穆彤未落下的一鞭,就必会从他手里甩出去。
这一切,曾令她想想就怕得抖,从没预料会有一天,竟自己要求死在冰兽鞭下。这人世的无常,谁都捉摸不定,又哪真有人能预言未来?
云清的思想随境况而变,她已给逼入死角,主动选择死法,其实合乎情理。但她蓦然间透露,要毁灭西王山所有的钢魂兵,就叫云夜郎君捉摸不透了。
云清早知他会有疑问,镇定地解释:“鬼王勿急,且听我细说缘由。东海的海岩镇一战,惠秋两万人马全军覆没,自己也在灵宣洛面前了断,我的钢魂兵,就只剩了六万。但鬼兵灵活,号称不死之师,绝非危言耸听。哪怕只剩六万,也能对神鹰盟构成极大威胁。传统鬼族人丁单薄,鬼王登基后,无兵无卒,难以成事,所以斐乔和樱柳带出去的三万人,我打算送与你当贺礼,今后由你领导,重新振兴鬼族。剩下的三万,火铃儿必不会允我和颜九带出西王山。留给苍狼盟,迟早是个祸患,不如趁我化散前毁去,然后我与颜九轻松撤离,赶去泰山与你会合。”
这样一分析,云夜郎君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既觉合理,又难抑唏嘘,实不知还能说什么好,唯有继续沉默,以示同意。
云清见他无异议,显得释然,又道:“最后时刻,能为六界做件好事,总好过什么都没有。我有心毁掉整座西王山,但那目标过大,极有可能失败。再者,盟主他……”
话到此处,她轻松不见,惆怅重现眼中,云夜郎君一听就懂了,在她心里,依然不舍火铃儿。其实这场战争里,火铃儿欠下血债累累,战争尾声将落得怎样的收场,哪怕他是鬼王,也难以预见,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事实如此,他却不敢直言,只好假装不知,自顾着说道:“西王山里能人不少,你若凭一己之力应付,纵有灭天咒也难以毁山。钢魂兵却不同,皆由你制造,听你调遣,你将他们聚在一处,用灭天咒毁灭,想来不是难事。只是一旦下手,事后火铃儿又怎会放过你?你可有把握能与颜九将军全身而退?”
云清道:“多谢鬼王关心,你别忘了,我们鬼魂都是识得幻烟术的。只要我和颜九化作黑烟飘走,火铃儿这一世,就别想再见到我……”这话听似炫耀,实际包含的却是不舍。
是鬼就得懂幻烟术,云夜郎君因为不识,逃离地牢时,差点拖了斐乔等人的后腿,想来深感惭愧,叹道:“哎,我这个打仙族半道出家的鬼王,要补的功课,看来不少!”
云清安慰他道:“鬼王不必担心,我正要向你托付我这三位鬼将军,不如两件事,一并说了。”
云夜郎君一怔,答道:“哦?两件事?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