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天使觐见礼毕后,在绝望之陵背靠的山谷里,狞灭天子观看了天使兵团盛大的军事演习。
五百年前,当他初建十八番军时,知道自己已不可能长久呆在妖族,便写下详尽的万言建军法则。
如今再看这军演,十八个军团各自独立,阵营排布分列于天、地、阵三法,彼此之间又能配合紧密,取长补短,一旦上阵杀敌,足以形成滴水不漏的的攻防体系。所有操演规则,都与他当年的设计别无二致,细观下,不禁思绪万千。
这只军队杀伤力极强,被他以妖王归位方式收回,相当于重启这架统治妖族的暴力机器。作为最高统帅,他既可用其防御,也可用其大规模杀人。
可他现在,只是在聚神丹的强大支持下维系性命,暂代天子之职,最多不过一年,这最高统帅的位置便要另坐他人。若那人又是心怀叵测的嗜杀之徒,此百万妖兵,是否将再次沦为征服六界的杀人工具?万一他顾虑成真,制造屠杀的始作俑者,岂不依然是他?
在喧嚣尘上的军演现场,他苦苦思索,一时也想不出解决良策,只好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演武场上。
整部军演,虽然威力撼天动地,却也并非完美无缺。每当出现类似松原那样的失误,他均耐心给予纠正,或提出整改建议。
到日落西山时,军演终于结束,十八天使将军惜别天子,各自率部归营。南风长老,也告辞返回他的西王山。狂蟒则再也不愿与爱子分离,他便在绝望之陵为父亲安排下住处。
诸事完毕,他已是周身疲惫,独自踱回寝宫歇息。
踏上寝宫回廊,已闻到从房内飘出的一片幽香。他心头一凛,急走几步,踏入房门,就见到屋子正中一个紫檀香鼎里,正袅袅而出丝萝扣的青烟。那丝丝香味缠绕在他鼻尖,令他熏然欲醉。
丝萝扣是妖族特有的熏香,通常燃于夜间,其功效并非为助安眠,而是催生情欲,在仙界神界皆属于禁品,只能通过妖族人获得。
他仅呆立片刻,已觉体内欲火在燃,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冷眼看向卧榻,果然见到洁白的雪貂皮垫子上,两个披着轻纱,身体半裸的女子,正躺着玩弄撒在身上与塌间的花瓣,并挑逗地摇着狐狸尾巴看向他。
“岂有此理!这样肮脏龌龊之事,一定是亚父所为!”
狞灭天子勃然大怒,几步走到屋中,一脚踹翻香炉,再一拂袍袖,屋内所有香味都在瞬间消失。
他这反应,吓得床上的狐女们一跃而下,跪倒在地不住抖,不知所犯何事。
“滚!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本王要了你们的命!”他失控地对着二狐妖怒吼,双目似已燃烧起火焰。狐女们骇得尖叫连连,相携着连滚带爬地逃命而出。
一阵晕眩袭来,狞灭瘫软在地。
他挪到矮桌前,黯然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妖异的脸。
“彤儿,不会喜欢我这副模样,她爱的,是书生羽风……”
他伸出二指,划过双眼,指过处妖王特征已被彻底掩盖,火焰妖印也被隐了去。
他指意自己又恢复了羽风那张文雅俊秀的公子面容,再次照向铜镜,却蓦然大惊,手撑地连连后退,口里如见了鬼似的,神经质地哭喊,“不要,不要让我再见你到,我求求你,不管你是谁,不要再来纠缠于我……”
而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只蓝色孔雀的影子。等他惊恐地再度抬头,小心看过去时,蓝孔雀影又已飘忽不见。
“母亲,为何你临终前,只告诉羽风生父之事,却对我的身世只字不提?为何我身体里会流淌火血?我……究竟属于妖族哪一脉?为何从幼年起,我就会时不时见到一只蓝孔雀的幻影?谁能告诉我答案?谁能……”
他身心俱疲,可那被狐女睡过的床榻已脏,他决不打算再用,于是连悲带累地伏在地上,睡了过去。
他只希望快点入梦,便能在梦里,见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