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一个人笑了半天, 回头见刘轻还是那个躺在床上的姿势, 只一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自己,倒是不会再哭了。
“真的被吓到了啊?”阿蓉迟疑了下, 伸手摸了下他的脸, 像哄小孩子一样,“做梦的嘛,都不是真的,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片刻,那仿佛失了智一样的男人,才目光微微转动了一下。
他似乎不敢置信的摸了一下阿蓉的手, 宽大的手掌从她指缝中穿过,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牢牢的将她困在了掌心之间。
“安安?”男人张了下口,嗓音干涩到, 几乎是无比艰难才发出了一道声音, “是你?”
“你还想是谁?”难得见到一向精明、从来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刘轻, 脸上会露出这么震惊之中、尤带着几分傻乐的情绪。
阿蓉觉得好笑极了,她故作生气的,特别大胆的捏了下刘轻的脸颊, “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好啊,那我也是时候该挑选几个年纪小点的皇夫……”
她话音未落, 尾音却被人一下含进了嘴里。
刘轻亲吻上来的动作, 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那种、带着几分**之一的暧昧, 反而如同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人, 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猛然见到了一汪湖水。
那种迫不及待、失而复得的剧烈情绪,简直要将阿蓉整个人都吞没了一样。
“不管你是谁……”刘轻紧紧捏着她的手腕,长长的眼睫上还湿润着,就这么勾住她的小舌,缠绵了许久,才稍稍放松了下来,“都不许消失。”
“你在说什么?”阿蓉好不容易脱离开对方的掌控,就在对方这一番话后吃了一惊,她眨了眨眼,心中有点发虚,“什、什么是谁?”
难道刘轻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赵静安了?可他不可能知道的……
明明在此之前,刘轻一直坚信不疑的认为,她就是赵静安本人,甚至后来和她在一起后,称呼也只是从殿下变成了安安。
所以,刘轻怕不是癔症了?
可看刘轻这个十分确定的语气,阿蓉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于是她目光小心地觑了对方一眼,却半点没有发现,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的演技直线下降……
这让刘轻看在眼中,更加证实了梦中那个猜测。
甚至于突然涌起了一阵庆幸,如果他没有在梦中识破……安安根本不是赵静安。
是不是这辈子,他就要和一个假的赵静安,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只要一想起这个结局,刘轻到此刻还有点心有余悸,幸好……他比想象中,还要更喜爱安安一些。
喜爱到……愿意为她放弃接下来的生命。
在梦中时,他不是没想过,饮下那杯毒酒后,他将真的自觉于世,不必说见到安安了,就连他仅剩的一条命……都保不住。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喝了下去。
到底……这辈子都没有另外一个人,能让他做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安安不论是什么人,都似乎没什么关系了,刘轻当初还在想,安安性情大变是不是中了毒,现在,仿佛中了一种关于安安之毒的,却是他自己。
不过……她既然不是赵静安,那么再称呼她安安,却也不太对了。
刘轻沉默了下,刚要张开口询问,不料怀中那一直关注他神色的女孩,见到他脸上的变化,心中一急之下,突然叫了一声,捂着小腹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把刘轻吓了个半死,额头上都顷刻间冒出汗来,他连说了两句怎么了,伸手将阿蓉护在了怀里,扶她躺在了床上,就要出去喊人。
生怕是自己刚才方寸大乱之下,手劲太用力了些,抱坏了她的身体。
“别去,”阿蓉本来就是装的,怎么会让他走,接着又稍微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变得不是那么痛苦,“躺一下就好了。”
心神又从躯壳外飞回来的刘轻这才缓下神来,不过男人低头瞧了女孩一眼,顿时就发现了几点不对劲的地方。
关心则乱当然想不了太多,但现在仔细注意到了……刘轻面色就微微古怪了一下。
她是假装的?
刘轻心中虽这么想,却还是蹲在床侧,用温热的掌心抚上了女孩的小腹,那隆起的弧度还不算特别大,却也能让他感受到孩子的动静了。
这小家伙……倒是会享受,躺在娘亲的肚子里,待一出生后,全天下人拼了命都想得到的东西,都会握在手中。
只希望接下来的一段孕期,这小家伙不要让它娘亲太过受苦。
“好点了吗?”刘轻一个人想了片刻,感觉身边的女孩也不折腾了,才缓缓收回手,语气也缓缓的说,“不想说就罢了,方才我也只只想问,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总不好……总是用别人的名字来唤你,嗯?或者,如你先前在床底之间所说的那个称呼……宝贝儿?”
这一个词句组合,稀奇古怪的很,说出来的话,倒也十分甜美。
甚至于,仔细感受下,还有一种环绕在舌尖的暧昧感。
阿蓉觉得完了,这臭太监似乎又用着那种独有的手段,在一步又一步的套她的话。
可对方笃定的语气,明显是发现了什么,她似乎,也没必要特意隐瞒了……
她思想中挣扎了大半天,又坚持了一整天,才在夜里灯光灭掉之后,蹭进刘轻的臂弯中,小声的告诉他,“我叫容蓉。”
“绒绒?”男人到了大半夜都没睡,就咀嚼着这个名字,许久后才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倒是和他的名字天生一对,绒毛不也就是一个轻吗,说明这一段姻缘,根本就是老天注定。
……那年少俊杰、年长之后更会成长为一方大员的岳石,甚至是宫外不少觊觎皇夫位子的世家男子,怕是下辈子都没机会的。
刘轻上辈子没心思组建一个家,更没机会做个父亲,所以这十个月来,他是打起了精神,绝不敢出一丝偏差。
这一点,让整个宫内,还有听到风声的宫外之人,听闻了消息之后,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大家都知道,刘轻和圣上是一定有暧昧关系的,甚至于刘轻必定是喜欢圣上,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将圣上送到了皇位。
但男人对于男人,总是格外了解的,如果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自己处在刘轻那个位置,发现圣上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头顶都绿成草原了,真的能做到和刘轻一样吗?
就算不会对圣上的这一胎出手,恐怕也不会去忍耐什么。
要么就用手中的势力,削减圣上的权利,要么就让圣上下台,令立新君。
反正这样的事,刘轻也不是没做过,再来一次,雷厉风行的替换了坐上皇位之人,估计朝臣也大多会选择沉默。
可刘轻不,他仍是一如既往的疼宠圣上,想不到这个手段很辣的太监,爱上了一个女人之后,会变得这样死心塌地。
隐隐的,传出宫外的消息,在私底下流传,倒是让不少贵女心中,对于这位曾经冠绝京都的刘大人,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就算是个太监又怎么样呢?
有这样一个虽然残缺了身体、其他却样样比旁人都号上百倍,又自始至终一心一意的男人喜欢,怕是这辈子就这么死了,也甘愿了。
还有人在暗地叹息,女帝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了刘轻在身后遮风挡雨,还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未免太渣了点。
不过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到了十个月后,圣上由于身子骨一向比较弱的问题,用了一整天的功夫,才艰难的生下了小皇子后。
几个在外等候的朝臣过了好一阵,才见到刘轻低着头,像是在捧着一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环抱着一个襁褓,进入了暖室之中。
“是男是女?”当先的一个朝官老者率先发问。
“是个康健的男孩儿,”说这话时,刘轻将襁褓放入软软的摇篮中,这才抬起头。
此刻众人愣了一下,发现他眼眶还泛着一抹红意,像是哭过了一样。
不过大家又觉得,可能是眼花了,刘轻是什么人,他这种人会哭?这么想的人你咋不上天呢?
“你眼怎么了?”就连阁老也是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嗯?怎么了?”刘轻迟疑的抬起头。
身边的小太监机灵的将镜子拿过来,给刘轻找了一下,这时刘轻才发现,他平生最落魄的形象……估计也就是现在了。
事实上,这时他的模样还算好的,之前在绒绒的那间房内,他差一点觉得,又要失去了对方。
估计那会儿,旁边的宫人,都是不敢靠近他一下的。
“许是路上吹了风,”刘轻收回目光,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孩子太小需要休息,诸位见上一眼就散了吧。”
他还要再回去主卧,到时也要抱上儿子的。
见他这么说,几个朝臣也没说什么,连忙凑上去看刚出生的小皇子。
只见小家伙不同于以往的孩子,只皮肤稍微有点泛红,五官还是比较清晰的。
不过不知为什么,阁老越看这孩子,越是觉得……
“老夫怎么瞧着,小殿下有点像你刚出生时的样子?”阁老奇怪的对刘轻说了一句,“起名了吗?”
半晌没见身后的人出声,阁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轻立在众人身后,目光也正落在小殿下的小脸上,神色中是一种格外的柔和,“我和圣上的名字都太轻了,因此为他取了一个重字。”
江山如鼎,必承其重,倒是个好名字。
不过阁老还是感到了一阵无言……圣上也就算了,至于你的名字轻不轻,那和小殿下有什么关系?
就算刚出生的样子长的再像……也不是你的种。
罢了,到底是个年轻人,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