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去国子监的路上接到安璇的电话:“反正你也到了地儿了,顺路去看看奥运会比赛场馆的情况吧,最好能采访到开幕式的设计彩排场景。”远隔千里还不忘遥控着指使我干活。唉。。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师父大人,我在休假啊!!!”我和逸羽从地铁站走出来,干燥的风吹得我俩脸蛋痒痒。“况且,没有特许采访证,我根本进不去。”明年的奥运会是全民之重我可以理解,可我的年假,我的小日子,我的我的!!!
“我帮你申请采访证明,你找家光影店,报社直接发传真给你。”安璇在电话那头敲键盘,仿佛永远都能运筹帷幄之中,而我,就是她决胜千里的将。“至于彩排的进场,我会给你安排好。你忘了徐逸羽的母校也是我念研究生的地方吗,新闻方面的人脉还是有的,不用担心。你考虑一下视角,可以抓典型,也可以从大处着眼。”
“安璇。”我对着电话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的明白。可是…可是我想专心的过这个假期,好么。”
电话静默,安璇必定生气了,她恨我不成钢。她不说出来,但我依然能感觉到。许是工作相伴多年的了解。
“假期愉快。”她淡淡说完,挂了电话。
逸羽看看我,也不问,只是拉着我的手走在树影中,前方是古来千万文人向往的地方。站在国子监门口,我将逸羽的手举到唇边,在掌心吻了一下,她抓紧我的手,盛夏的阳光照耀着她微笑的脸庞,也不知是阳光的暖,还是笑容的暖。我却心绪摇晃。待她去买酸奶的时候,我给安璇发短信“我想和她专心的过这个假期,若有天我们不得不天各一方,我愿和她想起这一段心无旁骛的悠然日子,用回忆温暖现实。”
夜里逸羽静静的窝在我怀里,听我讲小时候在幼儿园领着小朋友捉弄老师的事儿,她捏捏我的鼻子说:“你小时候怎么总跟老师作对。”
“所以长大之后老天爷爷就把你派到我身边啊。”我翻个身把她抱紧,她背对着我抱着我手臂,两个人用同一个姿势蜷着,像两只小虾米。
我亲亲她的发,然后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老天爷爷,请让我们相伴相依,请让我们不离不弃。
大约□□岁时,妈妈从北京给我带回来一副扑克牌,牌面上有□□,有故宫,有天坛,还有后海。那副扑克牌从来没有用作“正途”,只是被我当作地图看了无数次。听说后海也名什刹海,隔岸柳堤绕重阁,可我总觉得,还是后海,最为醉。
在北京的第五天下午,徐美人带我从恭王府溜达去后海,走着走着,我问她,闭着眼睛走路是什么感觉?她说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拽紧她,从起初小小的担忧和害怕,到渐渐放下心,任由她牵着我的手,走过人群,走过街道,走过经纬交织的分分秒秒。她偶尔和我说说话,偶尔停下来护着我,细微的细节在我们握紧的双手中纠缠得丝丝入扣,原来当你完完全全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把生死都交给她的。
“老公。”许久,她在我耳边轻轻说:“我们到了。”
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映在荡漾的水纹里,仿佛后海中也有白云无数,提着雀儿笼子的唐装士子,谈古论今的翩翩少年,恍然回到千百年前,京师依然是京师。阶梯上有两鬓斑白老人家用斗笔水墨随意书写,一笔一划起承转折,唐诗宋词,史书元曲,认真看去,会发觉他写的全是镜文反字,我惊讶得赞叹不已,果然高手自在民间。
“我们先去划船,等肚子饿了再去吃小吃,好不好?”逸羽倚在我身边与我十指交握。
“你怎么说就怎么好。”我侧头看她,宠爱非常。
排队等到船儿,逸羽迫不及待的往船上跑,哪知波浪袭来船身打晃,她摇摇晃晃尖叫一声看准我的方位扑过来,我张开双臂接住她,重心不稳往后摔去,两个人一起跌坐在码头上。
等待上船的人们围着我们哈哈笑,逸羽脸红红的准备站起来,我偷偷拉她一下:“怎么来了北京你就喜欢跌进我怀里呢?”她果然哗啦啦又掉进我怀里。众人笑得更厉害,逸羽恼了,揪着我的耳朵凶巴巴的瞪我。“啊!谋杀亲夫啊!”我大喊一声跳起来,赶紧躲到我们的船上。
将小船划到桥边,逸羽悠哉悠哉的靠在我怀里,时不时指点沿岸风光告诉我这是什么故居那是何方旧址,我从她身后抱着她坐在软椅中,舒舒服服的挨着船围,听一句不听一句,只管让风拂乱我们的发。低头在她耳朵尖尖上轻咬一口,她咯咯笑着回过头来,我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眉目,吻她的唇她的舌尖,黄昏的霞光一点点近了,水纹渡上浅淡的金箔,推着我们的小船随波飘荡,不知哪家店铺传来丝竹笙曲,隔着水浪,如秦淮小调。
手机发出短信声响,我拿出来看,范良说注意安全,当日边境事宜恐怕有变,待回来细说。我回复个笑脸,不想让任何事扰了这个假期的心情。
逸羽问我:“谁呢?”
我说:“范良那个八卦。”
“又为见家长?”
“才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不理他。”
“你好久没有给我发短信了。”小狐狸精接过我手上的旺仔牛奶糖,含进嘴里。“我也要你给我发短信。”
我呵呵笑,这个小傻瓜。“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还怎么发短信。”
“我不管。我就要。”
又把手机找出来,发什么呢,看看天色,看看层楼。
发送成功。逸羽从兜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轻声念:“在后海静看斜阳卧水,在深夜……”转身抱着我手臂不依不饶:“在深夜什么呀,你的短信都没写完呢。”
“在后海静看斜阳卧水,在深夜……迷恋你的□□。”
真到了深夜,我的小狐狸精却不愿意睡觉了,先看了会地图,研究明天的路线,再逮着我一起到楼下买半只西瓜,用小勺子勺着你一口我一口的当宵夜。终于吃饱喝足,我哄她去洗白白,明天如果去长城,要走好远的路呢。
“我想看电影。”徐美人嘟着嘴,小小声的说。
“啊?午夜场?这儿离电影院好远呀。”
“手提电脑里边有啊。”她蹭过来,窝进我怀里:“我们看会儿电影再睡,好不好。”
“乖老婆,”我亲亲她的脸蛋:“你今晚怎么了,玩一天不累吗?早点儿洗白白……”
“不嘛。我要看电影。”她固执的翻行李找电脑,声音低低的说:“今天,是第五天了。明天是第六天,后天,我就要回爸妈家。今天为什么不是第一天呢,如果今天还是第一天,多好。”
听清了,只觉得心里既开心又难过,我的美人儿就为这事儿多愁善感呢。我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嗯。听你的,看电影。我们先去洗白白,然后香喷喷的看电影,好不好。”
“好。”她笑了,随即说道:“我们……我们……一起洗吗?”
= =!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呆在浴室,可两个人洗要洗多久呀?!?
坐在浴缸里她帮我洗头发,洗着洗着她趴在我肩上问我:“明天我们回去吧。”
“不是后天吗?”我抓抓水里的泡沫。
“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家,后天再放你自己回去。”
“啊?!”我大惊失色:“跟你回家???”
“嗯。”她得意洋洋的笑,语气里都是幸福:“回去见见我爸爸妈妈。”
“我……”
“不许抗议。”
“我……”
“反对无效!”
“我……”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回去见见爸妈?”小美人发火了,胡乱抹我的头发。
“老婆,”我把她捣乱的手抓下来,满手七彩泡沫。“我是想问你,我们带点什么回去给岳父岳母大人。”无奈。
“这才乖。”她在我唇上香一个,终于开心的笑。
两个人的午夜场,我抱着逸羽窝在床上,她电脑里存着几部电影,我们选了徐静蕾的作品, ,“琵琶语”早已耳闻,是唯美的曲子,带着怀旧的色泽,在夜色浮沉里声声叹,军阀洋场,曲终人散,男人的一夜女人的一生,当她与他再相遇,时过境迁梦已难圆,可她还是恋着他,揉碎了心思又是一夜怅惘。
逸羽在我怀里缩了缩身子,我抱着她轻轻吻她的发,她微微侧身,让我可以吻到她的脸颊,我贪恋她的味道,吻住了便不愿放开,她扬起头,深夜里看我的眼睛,我在她眼中读到薄薄的期待,琵琶声迭起,谁迷醉了心,我们都没再留心陌生女人的来信,音乐声中有我的心跳她的喘息,如风在叶脉上行走的心绪。
夜色迷惑着我们,她说,老公,在后海静看斜阳卧水,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
我抱着她汗津津的温软身子,伏在她耳边说,在深夜迷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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