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太敏感,害怕受伤害,更害怕……伤害对方。
秋末,连降暴雨,水位急速上涨,飓风过境,总有树木从中折断或被连根拔起,城市分区限电,内涝引起多处交通瘫痪,低洼地势已启用救生艇接送受灾市民。
谁说的,国家不幸诗家幸,这话够狠。我和范良天天被安璇指使得团团转,哪里有豪华小车因雨雾迷眼连环相撞,哪位领导冒雨前往受灾前线亲临指挥,她都了如指掌,于是报纸日日脱销,水涨船高,甚至连大白菜每斤贵了多少钱都成为市民关注热点。
“schni schna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啪!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抓住唱歌的手机,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日,就不能给我睡个安稳觉?
睁开半只眼睛,看到安璇的名字,为什么报社要规定所有记者编辑都要24小时开机?恨!
“干嘛了?扰人清梦罪大恶极!”窗外雨未歇,昨日刚稍稍放晴,如今又大雨倾盆,噼啪窗台敲出自然节奏。
“城郊县发生塌方,报社要派特派记者,你……能不能跑一趟?”安璇有点犹豫,不为我的休息日,而是曾有类似事件,雨中采访塌方地区导致记者负伤。
“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按按额头,开始换衣服。
“不好说,据闻还有人在山洪中失踪。”电话里传来安璇敲打键盘的声音:“我把资料用飞信传给你,你打个车来报社吧,我帮你申请报销,再让后勤部安排车子送你和范良去现场。”
大雨阻路,报社的车子不是一般的破,摇摇晃晃开得人疲惫,加上连日没有饱觉,车未出城,我已昏昏欲睡。
嘎!!!急刹车刺耳声穿过耳膜,司机在座位上骂了句什么,似乎是土话,我没听懂,却看到窗外一个女孩熟悉身影,在报社车子前甩开另一个女孩的手,冲进雨里。可我太困了,看不清,或是来不及细想……她是谁?
“樽,方樽……方樽。”有人轻轻拍我手背,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范良肩上,揉揉眼睛问他:“到了?”
“到了。这儿是县文化局。”范良伸伸胳膊,拿起后座摄影包,撬出一把伞。
“手麻了?我帮你背包。”
范良摇摇头:“你口水流到我衣服上了。”看我一脸惊骇加错愕的表情,他哈哈大笑:“骗你的!!”
吃过午餐司机调车回市里,县文化局将我们俩安排到隔壁招待所,走进大门便听到一阵乱哄哄喧闹,整个大堂竟然围了几十个人,也不知住宿还是避雨。
“这位老师,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学生了,你先坐会,现在雨这么大,消息没有这么快,你再出去,要出个什么事,或者学生回来不见你,不是更麻烦?”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在前台大声说话。
我转头向范良递个眼色,他会意点头,新闻突破口,这点儿职业敏感,咱还是有的。
“可我们的两个学生整夜没有回来,塌方事故点又不让人进,你总说再等等再等等,我这儿都等了一上午了。”这声音何其熟悉,我走上前,声音主人也看转过头来,徐逸羽。
“现在外边雨势这么大,普通人进入事故现场只会增加我们抢救的难度,再说了,现在谁都说不清楚你的学生是不是在山里,我劝你还是耐心等等吧。”那警察大概急着要去处理别的事情,已经开始不耐烦。
徐逸羽眉头紧皱,我走上前,向警察伸出手:“您好!警察同志。我是市早报记者方樽,今天刚接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您和您的同事都辛苦了,人民群众深深感谢你们这些守卫在灾区最前线的好同志。”一边给他带着高帽子,一边将本次特许采访证挂到衣襟。
“哪里哪里,你们也辛苦了,这么大老远跑来,还给我们做报道。”警察叔叔说着转向徐逸羽,立即换了个语气:“这位老师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尽快为你找到走失的学生。”说完还敬了个礼,才匆匆走进雨中。
徐逸羽对我挤出一个微笑:“谢谢。”看得出她昨晚也没睡,脸色菜菜的。
前台走出一个服务员,看看我又看看范良:“记者同志,实在对不起,下大雨好多来旅游的人都回不去,我们这儿就只剩一个双人房了,您看……”
“没关系。”范良在一旁开口:“再恶劣的环境我们都待过……”
“要不,方记者和我一个房间吧。”徐逸羽不待范良说完即接口,然后三个人六只眼睛一起看着我。
“嗯。”我拿起随身几件换洗衣物走到徐逸羽身边:“和你睡,比较安全。”
范良张大嘴满脸不可置信:“我们不用沟通采访路线?”
“那也不用在睡觉的时候沟通吧?听师姐说你们上次去邻城开会,你在火车上打的呼噜能把铁路震歪。我可不想整晚睡不着明天掉进山沟沟里。”我看向徐逸羽:“你住几号房?先带我洗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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