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是紧闭的,窗户是关着的,谢湘简直可以想象的出,艾叶小小的身躯此刻正呈极度痛苦形状的蜷缩在地上,口角流出大股的污血,已经沒有了任何的生命特征。
夏雪宜想要杀死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简直太简单的,一枚藏着指甲里的毒镇,两层功力的掌风,甚至,夏雪宜用不着亲自动手,只要一个狠毒的眼神,那位吴大娘就会屁颠屁颠的叫人把艾叶给拎起來摔碎了。
谢湘抬起手,几乎有些颤抖的、一下子搡开门。
他要确定艾叶的下场,然后好将他和他爷爷一起埋葬。
然后,谢湘就瞪大了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里看见的匪夷所思的一幕:夏雪宜和艾叶,一个大人一个孩子,两个人都盘着腿,坐在房间的屋地上,大膝盖对着小膝盖,大手掌抵着小手掌,大脸对着小脸的,正大眼瞪小眼。
“你们……在干什么?”
谢湘不知道自己是该气急败坏?还是语无伦次,夏雪宜到底在捣什么鬼?
他谢湘在房间里差点闹了自尽,夏雪宜他知道吗? wWW ▲TTkan ▲C〇
“别打岔,我在给这孩子输送真气。”
夏雪宜头也不回,艾叶却只能对着谢湘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能开口说话的苦恼模样。
谢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看得出,艾叶是被夏雪宜强行拉着给他输送真气的。
看得出,不管艾叶愿不愿意,都已经被动的在接受夏雪宜源源不断输送给他的真气。所以谢湘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多说废话,和夏雪宜争执什么,因为怕影响到夏雪宜令毫无武功基础的艾叶受伤。
谢湘赶紧掩上门退了出去,好吧,等夏雪宜结束了,自己再好好地和他理论吧!
“呵呵,想不到这孩子和我当年一样骨骼清奇,而且,身体的资质居然胜过我小时候。”
满腹心事不定的谢湘正在房间里坐卧不安,夏雪宜一路像个突然捡到宝的老头子一般自说自笑走了进來。
好像刚才和谢湘之间发生的那些争执不快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看见脸上犹有余怒的谢湘,夏雪宜才有些清醒过來。
“呃……”
夏雪宜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看着夏雪宜这副模样,谢湘满心的怒气也由不得端出几分的心平气和來:“你这样强行给艾叶灌输真气,妥当吗?会不会伤了他的身体?他可是一点点的基础都沒有的。”
谢湘盯着夏雪宜,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己,真是沒办法和这个满脸无辜的人去较真的啊!
“不会……难道我连这个也不懂?我先给他服用了固脉镇经的丹药,然后试探着由弱到强给他输送的,本來我以为只能先输送给他一点点的,沒想到这孩子骨骼体质竟然这样好,简直大大的超乎了我的预料。”
夏雪宜显然从來就沒有收过弟子,和所有做老师的欢喜遇见优秀学生是一样的,夏雪宜的脸上全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弟弟,你看,我说过的,我会赔偿那孩子的,当然,我不可能叫他的爷爷死而复生的,但是,我却可以叫他从今以后不会被人欺负,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夏雪宜看着谢湘,像一个做错事情恳请原谅的孩子,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你不过是给他输送了一些真气,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难道就可以令他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尽管谢湘心里已经明白了夏雪宜的心意,口中还是不肯轻饶的鄙薄道。
夏雪宜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当然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否则我就不会一直大仇不能得报了,但是艾叶他只是一个和人无冤无仇的孩子,我给他输送了足够的真气以后,再教会他可以防身的武功,正常几十条大汉伤他不得的,也聊以替代他爷爷对他的护佑了。”
谢湘本來还想抢白他几句,就算是他夏雪宜教会艾叶何等样高超的武功,能替代艾叶爷爷给他的慈爱,给他的一个完整的家吗?
忽然想到夏雪宜和艾叶年纪差不多大的时候,也是忽然这样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果艾叶能因为夏雪宜的愧疚而得到武功速成的造化,说起來倒确实比那时的夏雪宜幸运。
谢湘一直记得年幼的夏雪宜为了习武所受的苦头,浑身青紫瘀伤,走很远的坎坷山路去求艺知愚法师,还有这些年不能尽言的江湖流落……而且,确实的事已至此,自己貌似不应该再百般苛求了。
谢湘叹了一口气,脸色终于缓和:“我们现在去府衙看看吧,先把艾叶爷爷的后事给妥善办好吧。”
……
就在夏雪宜和谢湘闹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吴大娘卧室旁边,何红药的房间里。
吴大娘满脸的兴奋,盯着何红药纤细玉指捏着的一根细细的玉杵,在一个小羊脂钵里不停搅拌的淡粉色液体,嘴里不停的询问道:“成了吗?成了吗?哎呀呀,原來这玩意是这样制成的,妹妹,姐姐从今以后都会记着你的好儿……”
一丝冷笑不易觉察的掠过何红药的嘴角,旋即何红药就把那丝冷笑换成亲密的娇笑:“姐姐干嘛见外?这些东西本來就是祖师爷留下的,是你早不说,如果你早说了,妹妹早就一样一样的叫你看着学会了。”
听见何红药提起祖师爷,吴大娘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想当年,自己的父亲差不多也就是被她给活活地气死的。
所以,在父亲临终发殡的时候她干脆的溜走了。
以她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父亲含恨而终定然不会轻饶她,也不放心留下自己的独生女儿在人世间游荡风月,不过身为五毒教的祖师爷,老头子沒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比所有的五毒都还要毒,竟然连他的灵堂半步都不肯踏入……
吴大娘沒有你们傻,会叫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算计去性命。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时冲动,别说去趴到老头子身上抚尸痛哭了,可能连灵堂的石头地面丧幔灵幡上都是可以单单只取她一个人性命的剧毒。
……
死去的五毒教祖师爷终于沒有惩治到自己的独生女儿,只好鞭长莫及的任由她继续在人世间为非作歹丢人现眼。
“还要到中午时分差不多就成了……”
何红药似乎并沒有去注意吴大娘脸上的神情变化,轻轻地说道,然后把手中的玉杵在羊脂钵的边缘上蹭了蹭,抹下沾染的液体,阖上盖子。
“还需要什么吗?”
吴大娘赶紧的问道。
她可不想被这个丫头给耍了,对她保留最后一手。
她在江湖上游荡多年之后,才知道自己当初太急着享受人世间的种种风月了,以至于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父亲的那些本领放在眼里是多么大的损失?
五毒教祖师爷当年出于对这个女儿各种胆大妄为不听训诫的恼恨,刻意的保留了五毒教几种最厉害的毒药秘制方法;这位祖师爷原意是想着女儿浪子回头才交到她手里的,好叫担负起五毒教教主之责。
无奈这个浪荡惯了的女儿不但受不了苗疆的偏僻清苦的修炼日子,还在中原把祸越闯越大,竟至杀死了朝廷守边的大将。
当时五毒教的祖师爷得到这个消息,一口老血喷出几尺远。
那时候,五毒教才刚刚兴起不久,根本不是明朝锦衣卫的对手,如果祖师爷驱动五毒教的人去解救女儿,势必招來朝廷的围剿。
吴大娘最终侥幸逃出性命,但是,忧愤交加的五毒教祖师爷却已经被她给活活地气死了。
她逃回苗疆之后,见众师兄弟都对她一副横眉怒目的样子,吴大娘便清楚自己干了什么样叫人不能原谅的事情?
当她得知父亲已经不行了,便连一刻都沒有敢停留就远远的逃遁开去了。
此刻老江湖的吴大娘并不会在脸上显摆出“何红药,你捣鼓的东西本來就是我们家的,”那种盛气凌人架势;她只是想叫何红药把原本属于她的制毒秘笈都心甘情愿的全部教会她。
要知道只要她学会了五毒教这种最厉害的催情药,将來就可以纵横整个中原的花柳界了。
吴大娘生平只有两大爱好,男人和珠宝。
而且,男人还是她一定要排在第一位的爱好。
所以,只要她暗暗的在指甲里贮藏一丁点的催情药粉,看那个男人还敢不乖乖的臣服在她吴大娘的石榴裙下?
吴大娘甚至觉得吗,只要她高兴,说不定会跑到紫禁城找皇帝老儿,叫他给她封给贵妃娘娘做做。
想当年她是多么的傻x啊,竟然为了要做个手边将军的小妾不惜去杀人,切,简直傻到无人品啊!
就像现在的何红药,为了那个漂亮小郎君夏雪宜,坐卧不宁寝食难安深不得浅不得左右为难的样子,简直就不是一个傻字了得啊。
吴大娘觉得,如果何红药到了她这种年纪,就一定会明白其实男人也是如衣服,再好看的衣服也不过就是好看那么一阵子,过了那段时间,再回头瞧瞧,根本就不值得再留恋。
想到这里,吴大娘止不住张开嘴解气的对着何红药哈哈大笑起來。
吴大娘忘记了她的脑子实在是转的太快,发出的笑声听在何红药耳朵里简直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