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棒槌学堂·E书小组—
我跟他走进厨房。我说:“要找你可真难。”
“嗯,我这两天与世隔绝。”
“我知道。这两天你有没有听新闻?或者看报纸?”
“没有。咖啡你啥都不加,对吧?”
“对。已经结案了,钱斯。”——他看着我——“我们抓住了那家伙。”
“那家伙,凶手?”
“对。我想应该过来跟你说一声。”
“唔。”他说,“我应该会有兴趣。”
整件事情我跟他详细说了一遍。现在讲起这事我比较习惯了。此时已近黄昏,从当天凌晨两点多我在佩德罗·安东尼奥·马克斯身上连发四枪以后,这事我已不知讲了多少遍。
“原来是你结果了他。”钱斯说,“有何感想?”
“现在说还太早。”
我知道德金有何感想,他乐坏了。
“这批人死了,”他这么说,“而且你也知道三年内他们都不会出现在街面上。这个人可真是他妈的衣冠禽兽,嗜血成性性。”
“是同一个人?”钱斯想知道,“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保厄坦汽车旅馆的经理指认没错。警方也核对过两个指纹,一个是保厄坦采的样,一个是星河,都跟他的指纹相符。他们甚至还在柄刃相接的地方找到细微的血迹。血型不知跟金还是甜心的相符我忘了是哪个。”
“他怎么进你旅馆的?”
“直接穿过大厅,搭电梯上去。”
“你不是说他们把那地方都包围起来了吗?”
“没错。他就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到前台拿钥匙,回他房间。”
“这么简单?”
“再简单不过。’我说,“他前一天登记住宿——以防万一。开始准备工作。等他听到风声说我在找他,他就回到旅馆、关上他房间,然后进我房间。我那旅馆的锁好开极了。他脱下衣服,磨利他的大砍刀,然后等我回去。”
“差点就干成了呢。”
“本来应该成的,他其实可以等在门后,我一进门就把我干掉。要不他也可以在浴室多待几分钟,给我时间上床。但他杀人杀上瘾了,所以才把事情搞砸。他想在我们两个都光着屁股的时候把我解决。这才会等在浴室,可是他又没法等我上床,因为他太兴奋了,按捺不住。当然,如果手边没那把枪的话,我绝对难逃一死。”
“他不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杀人部分他是自己。翡翠走私可能另有同伙。警方要找他们,可能会有收获,可能没有。可是就算有,他们也没法提出诉讼。”
他点点头:“那个哥哥呢?金的男友,那引发这一连串故事的主角?”
“他还没露面,也许死了。要不也许还在逃命,他还可以活到他的哥伦比亚朋友找到他为止。”
“他们非找到他不可?”
“可能。他们会穷追不舍。”
“另外那个旅馆前台呢?他叫什么名字,考尔德伦?”
“没错。如果他窝在皇后区什么地方的话,他应该已经从报上看到消息,回去重操旧业了。”
他开始咕噜不知说些什么,然后改变主意,拿起我俩的杯子到厨房再添咖啡。他端着杯子回来,把我的递给我。
“你熬夜了。”他说。
“整晚。”
“完全没睡?”
“还没有。”
“我呢,偶尔在这椅子打个磕睡,不过我上床就睡不着,连躺那儿都不行。我得做做运动,洗个桑拿,冲个澡,再喝些咖啡,再坐一会儿。重复又重复。”
“你没再跟你服务处联络?”
“我没再跟我服务处联络。我没再出门。我好像吃了东西,我从冰箱拿了些东西,食不知味。金死了,桑妮死了,甜心死了,也许她哥哥也死了,还有那个叫什么的也死了。你杀的那个,想不起他名字。”
“马克斯。”
“马克斯死了,考尔德伦不见踪影,鲁比在旧金山。问题是钱斯在哪儿,就这答案我不知道。我看这行我已经混不下去。”
“女孩都还好。”
“你才说过。”
“玛丽·卢不打算再接客。她很高兴有过这个经验,说是学了很多,不过她已经准备好登上人生新舞台。”
“嗯。果然让我说中。葬礼完我不就跟你提过?”
我点点头:“还有唐娜说她大概可以拿到基金会补助,也可以靠巡回朗读和成立写作工作室赚钱。她说她现在面临重大危机,卖肉已经开始影响她诗的创作。”
“她挺有才华的。唐娜。要是她写诗真能闯出点名气就好了。你说她能拿到补助?”
“她说她有这个机会。”
他撇撇嘴:“你话还没有讲完吧?小弗兰刚拿到好莱坞的合约,就要当下一个戈尔迪·霍恩。”
“也许以后吧。”我说,“至于现在,她只想住在格林威治村,继续吸她的大麻,招待华尔街来的好人们。”
“搞半天我还有弗兰。”
“不错。”—棒槌学堂·E书小组—
他一直在踱步,这会儿又坐到吊床上:“再找五六个也不难。”他说,“你不知道这有多容易,不费吹灰之力。”
“你以前说过。”
“这话不假,老兄。这种女人到处都是,就等着人家告诉她该他妈的怎么活。我现在出门,不出一个礼拜,就可以找上一排女人听我使唤。”他悲伤地摇摇头,“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没这心情了。”他又站起来,“该死的,我可是一个皮条客。而且我喜欢这事儿。我的生活全靠自己剪裁缝制,贴身得就像自个儿的皮肤。结果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着?”
“我长大了,衣服不合身了。”
“难免的事。”
“来个带刀的拉丁人,我就得关门大吉。你知道吗?这是迟早的事,对不对?”
“嗯,迟早的事。”就像我会离开警方——不管我那颗子弹有没有打中埃斯特利塔·里韦拉。
“生活说变就变。”我说,“我们也只能顺应自然。”
“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你喜欢什么。”
“譬如呢?”
“你可以回去念书。”
他笑起来:“还念艺术史?去他的吧,我才不干呢,重回课堂?以前就因为这臭狗屎,我才逃到操他的军队打仗去。你知道我前两个晚上想到什么吗?”
“什么?”
“我打算把所有的面具集中起来,倒些汽油,点上火一把烧掉。然后跟北欧海盗一样,把所有的财宝埋到地下,永远不见天日。不过这念头我倒也没转很久。说真格的,我可以把家当统统卖掉。房子,艺术品,车子。我看卖来的钱应该够用好一阵子。”
“可能。”
“不过我能做什么呢?”
“当交易商如何?”
“你疯了,老弟?我搞毒品交易?我连皮条都不想拉,拉皮条还比卖毒品干净多了。”
“不是说毒品。”
“那你说什么?”
“非洲来的玩意儿。你好像买了不少,而且我看品质很好。”
“我从来不收集垃圾。”
“你说过了。你能不能用这些现成的先开业试试?还有,这行你懂得够不够多,能进入吗?”
他皱眉想想:“这个我是考虑过。”他说。
“然后呢?”
“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但我知道也不少,再说我对那玩意儿有感觉,这可是教室跟书本里学不到的,不过,他妈的,想当交易商还得有别的条件。得有那味道,那格调。”
“钱斯不就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吗?”
“然后呢?呃,我懂你意思了。我可以如法炮制,再创造出个黑人艺术商。”
“不能吗?”
“当然可以。”他又想了一下,“也许能成。”他说,“我得仔细研究研究,”
“你有的是时间啊。”
“时间多得很。”他深深看着我,棕色的眼里闪着金点,“我不知道当初雇你调查是为什么。”他说,“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知道。想摆个姿态还是怎么的。超级皮条客替旗下妓女报仇。早知道结果——”
“咱们也许救了几条命呢。”我说,“这样说你好过点吧?”
“没能救到金或桑妮或甜心。”
“金那时已经死了。桑妮是自杀的,那是她的选择,而甜心原本就列在马克斯的黑名单上,如果我没插手的话,他肯定会滥杀下去。警察迟早能逮到他,不过在那之前,不知道多少女人会死在他刀下。他已经上瘾了,不可能说停就停。他拿大砍刀从浴室出来时,下头涨得老大。”
“你说正经的?”
“错不了。”
“他挺着老二冲向你?”
“呃,我比较怕的是大砍刀。”
“嗯。”他说,“我懂你意思。”
他想给我奖金。我告诉他没这必要,他给的已经够多了。
但他坚持要给,而每次有人坚持给钱时我都很少争执。我告诉他我从金的公寓拿走象牙手镯。他笑笑说他都忘了还有手镯,要我尽管拿去,希望我的女友喜欢,就算是我奖金的一部分,他说,外加一些现金和两磅他的特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