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王一向爱惜自己在民间的名声,若是此时强行求娶新近丧母的她,那便会受人口柄,遭人诟病,是以,禄王绝对不会再提赐婚一事了。
可是,禄王今日贸然提出赐婚一事,真的就是想为了求得皇帝赐婚成全吗?
沈晏宁勾着嘴角讥诮的腹诽: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的,禄王向来行事谨慎,就算午后她挑衅他,她和北溟羡的互动刺激他,也还不至于让他冲动到晚上就非要当着大家的面求赐婚。
在她看来,殷少融这么做,其实是在试探皇帝,看皇帝是不是有意传位给他,从而好判断,今晚的刺杀,要不要真的让皇帝去死!
很显然,禄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接下来,皇帝非常危险!
因着皇帝突然发怒,禄王遭到斥责,沉默归位,群臣之间面面相觑,都大气不敢喘一声,大殿之上原本轻松和乐的氛围变得凝重而冷寂。
有人侧目去看沈钧此时的神情,却一无所获。
皇帝的面色也很难看,知道他真的动了怒气,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撩拨虎须,是以,坐着近百人的大殿,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这时,太后下首坐着的殷香澜突然起身,走到大殿中央道:“启禀父皇,儿臣新近学了一种剑舞,就连司乐司的掌司看了也赞不绝口,儿臣愿意献丑,给父皇和众位大臣,还有刚刚归来的勇士们添舞助兴。”
“哦?!果真如此的话,父皇倒是要好好欣赏一番。”皇帝看着跪地的殷香澜,才十二岁的小小年纪,一直都很懂得如何能讨得他的欢喜。
也正因为此,他对皇后所出的这个女儿特别宠爱,平素无法无天折腾,他也由着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不知道。
此时殷香澜站出来,不仅是给他台阶下,也是替禄王解围,如此善解人意的孩子,他能不喜欢吗?
想到此,皇帝的面色不由面色缓和许多。
“是,儿臣这就敬献给父皇。”殷香澜笑容满面,起身,走到禄王的面前,冲他眨眨眼睛
道:“三哥哥,借你的佩剑一用。”
“……”禄王抬头,原本冷酷的面容也相对的缓和一瞬,知道她是在替他解围,不由冲她颔首,虽然笑得牵强,但还是很温和的说道:“这就命人去取。”
臣子面见天子时,是不允许佩剑上殿的,是以,禄王听到殷香澜要他的佩剑,便转身,吩咐身后的侍从去殿外取来。
殷香澜的身量不算很高,但她此时穿着一袭红金相间的束身宫裙,将她小小的身段衬得婀娜有致,虽不丰满,但也别致。
她接过侍卫递上来的长剑,拔剑,金戈之声响起,使在场的人心头均划过沁凉锋锐的寒意。
但随着紧锣密鼓的鼓点响起,殷香澜一个漂亮的甩袖起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接着便沉浸在她变化万千又刚柔并济的剑舞中。
一舞完毕,众人完全忘却了刚才大殿之上发生的不快,只余下一片赞赏感叹。
皇帝心情转好,龙颜大悦,赏了殷香澜不少珍奇,接着便命司乐司的舞娘们上场,为众人添舞助兴。
沈晏宁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朝着男席区投过去,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最终在慕容彦云的身后的勇士席位上,寻到那个要找的人,那人一双鹰眸死死的盯着笑容天真烂漫的殷香澜,毫不掩饰眸中的野心和浴望。
沈晏宁蹙眉,心下暗自揣度,上一世,莫不是东方勉也在同样的场合下无意间见识了殷香澜的风采,从而记住了她的容貌,可殷香澜却并不知道他是谁?
若真是这样,也无怪乎,她上一世替嫁,在他掀开盖头的第一眼便勃然大怒,命人将她拿下,囚禁起来!
当时的她觉得奇怪,却并不知道原因,直到他甩袖离开,命侍卫将她囚禁于西宫之后,她才从前来伺候的宫人闲聊时,无意间得知她替嫁失败。
也是直到临死前,她才知道真相,原来东方勉一直是认识殷香澜的,可是殷香澜却根本没见过东方勉,也正因为此,殷香澜才宁死不嫁,让她代替。
兴许是沈晏
宁陷入回忆中的仇恨不能自拔,目光过于直接直白,东方勉似乎察觉到了,他才一转头,被他身前的慕容彦云挡住了那道刺目的视线。
东方勉举杯,同面前敬酒的慕容彦云一起干杯,饮下杯中酒,再次朝着那道视线投射过来的方向搜寻的时候,并无发现异样,便也没放在心上,继续与人寒暄喝酒。
只是他的目光,自此之后,便有意无意的朝着殷香澜的位置投射递过去。
沈晏宁装扮成侍酒的太监,跟着几个小太监一起在男席区穿梭,为席中人添酒,走到慕容彦云的面前时,微微抬首,冲他抿唇浅笑颔首。
点漆的眸子在明亮的灯烛之下显得更加透彻晶莹,而此时,这双眸子仿佛会说话一般,表达着主人的一片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慕容彦云倒是不甚在意的饮下杯中酒后,示意她再添一杯,然后颔首致谢。
两人默然不语的一番交流,落在旁边的东方薄钰眼中,很是奇怪,他颇为不喜的皱眉看一眼慕容彦云,不自觉的,朝着旁边的座位挪动,与之隔开一段距离,甚为嫌弃和防备。
慕容彦云是什么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东方的细微举动,好整以暇的看他一眼,面具后的一双黑眸,盛了些许笑意。
为防止有心人猜疑,沈晏宁并没有在慕容彦云的位置上逗留,而是继续穿行在男席区,依次为端坐在位置上的大臣们,添酒。
当她垂首走过北溟羡的座位的时候,后者对上她的眼睛,颇为讶异的一愣,随即皱着眉头瞪她,墨玉似的眸中有着一簇炙热火焰,意味不明。
只是,再看沈晏宁不动声色飘然而过的背影的时候,北溟羡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和难看。
为防止被禄王发现她的伪装,她所行走的斟酒路线,故意避开了他,待到她回到皇帝龙椅的左后侧方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再次像一尊雕塑一般,垂首静默。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大殿内的歌舞依然在继续,君臣同乐痛快豪饮,都有些醉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