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缓缓走了过来。
她步伐沉稳,手里的那把大刀被单手持着斜在肩后,三千青丝整齐的由着一顶血玉冠给束起,那余下的被夜风吹起,逶迤着披散在那锐利的刀锋之上,似是刚与柔的交缠旖旎,有种莫名的惊艳。
她抬眼,看着似是在发怔的宫炎,又看了看旁边兀自哭得伤心的宫凉,淡淡开口。
“宫炎,你告诉她,为什么人在报仇的时候,总是要屠了仇人全家上下,鸡犬不留。”
经了冷然这一问,宫炎似是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竟垂眸不敢再看她,只答道:“一报还一报,倘若报仇雪恨之时,因为心慈手软而留下了仇人的性命,那么最终死的,还会是自己。”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宫凉的小脑袋,语气有些沉重:“凉儿,如果我们不杀光他们,等日后他们卷土重来,我们还是会被他们给杀了的。你要记住,仇恨这种东西,不彻底的斩草除根,它是永远都不会停息的。”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且知仇恨这种极为奇特的情感,常常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发的浓厚,那些所谓因着漫长的时间而泯灭了仇恨的,大多都是存在于看破了红尘的人物身上,对于他们这些世俗人,想要让心底的仇恨平息下来,那唯有用鲜血来洗刷。
心底之恨,唯有血来偿还。
“凉儿,你还太小。”
宫炎心疼的抚上她的眼睛,于是那血色的场景便被遮挡住了,她只能看到由着兄长手心所覆盖下来的黑暗,却还是能嗅到那浓重至极的血腥味,这种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浑身都被铁锈之味给包裹住的感觉,让她感到更加的害怕:“可是如今,已经由不得你想怎样了。在我们追随了少爷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了,这辈子,都要跟随着少爷走下去。”
冷然是个杀手。还是个手段技巧都极为高明的杀手。
若非当时冷然出手救下他和宫凉,那么此刻的宫府里,绝不会发生眼前这样的事。
她救了他们的命,还为他们报了仇。
他和宫凉,注定都要永远跟随着她,当然也同样的,他们也要成为和她一样的杀手。
——杀手,不该心软,不该手下留情。
宫凉似懂非懂的听着,小小的身子却还是颤栗不已。
尽管有了兄长的回答,但她还是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报仇就一定要所有的人都死,为什么要杀得一个人都不留。
这是为什么?
“宫凉。”
这时,冷然微微俯下身来,斜在身后的刀被她放下来,她将刀柄扣在宫凉的小手里,同时她自己也是握住了宫凉的手,与小姑娘共同持着这把大刀。
她将刀锋对准了那仍在屠戮厮杀着的前方,声音低沉且平静,是一种静默状态之下的冷漠嗜血:“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宫炎趁势收回覆住宫凉眼睛的手,小姑娘随着那刀尖所指的方向看去。
于是宫凉便看到,那些由冷然所带来的手下们面色漠然,杀人之时犹如做着最为平常的动作一般,手起刀落,是真正的杀人如麻。
于是宫凉还看到,那些正被屠戮着的家丁仆人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给吓坏了,或尖叫或哭喊,有想要逃的有不敢动的,全都乱成了一团。
宫凉怔怔的看着,喃喃自语一般的回答:“我看到了,好多人死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
她的声音很是颤抖,被强制着握着刀柄的手也是在颤抖着,若非冷然在替她把持着,恐怕那刀早就掉到地上了。
“你知道么,如果他们不死,以后那些血,就会是你流下来的。”冷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轻不重,却刚好让她听得清清楚楚,直达心底,“在这个世界里,弱肉强食,你不变得强大,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会死得连渣滓都不剩。
若今日你没遇到我,你和你哥哥,都会活不下去,更谈何报仇。
而我也说过,你跟随我的代价,是足以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所以,你是打算继续跟着我,还是就此结束,从此与你哥哥分开,过一个正常人应有的生活?”
冷然垂眸看着这个小姑娘。
她还太小。
甚至比冷然当年刚刚接触到杀手这个行业的时候,还要小上那么几岁。
这样小的年纪,本该正在家中享受着父母的呵护,无忧无虑的度过童年时期,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早早的就被逼着变得成熟而冷血,踏上永不能回头的路。
冷然想,应该给宫凉一个选择的机会。即便宫凉……根骨很好。
“我……”
宫凉被这最后的问题给问得怔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怯怯地转头看身后的冷然,见红衣的少年仍是一如初见时,俊美的面容上尽是平淡之色,她莫名觉得安全而可靠,这种莫名的感受,是连在哥哥的身上都感觉不到的。
下意识的,她开口:“我,我想和哥哥一样,跟着你。”
我想跟着你。
想跟着你活下去,想跟着你成长起来,想跟着你看你踏遍万里河山。
即便那是一条永不能回头的路。
“跟着我,便不能后悔。”冷然松开手,让她自己握着那刀,静静看着由于刀太沉,小姑娘握着非常吃力,却仍是不敢让刀掉落在地,“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开始接触血,我会让你体验到亲手杀人的感觉。”
“而你,绝不能害怕退缩,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然后将你丢进狼群里,看你自己一个人怎样能活下去。”
冷然的表情还是那般的平静冷淡,只是那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宫凉全身一冷。
打断腿再丢进狼群里……
那根本就活不下来的。
“你就在这呆着,好好的看着,等这些人都死后,你父亲那一家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冷然又道,而后便是朝着那边已经快要结束屠戮的地方走去。
宫炎自是跟在她身后。
站在原地的宫凉咬了咬唇,看着偌大的宫府前院里,仆人们差不多都死光了,那群手下们也已经追杀到了宫府的里侧,前院里几乎就没人了,她心中一突,急忙拖着那把刀,慌慌张张的跑过去,学着她哥哥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冷然另一边。
冷然淡淡睨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顺着那地上的血色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宫府的卧房所在,此刻所有的卧房都是房门大开,宫老爷一家全都战战兢兢的窝在房里,恐惧的望着围聚在房外的人。
手下们此时浑身都被溅上了鲜血,手里的兵器也都是还在滴滴拉拉的淌着血,看起来极为的骇人,煞气凛然。
“除了大少爷宫长辙外,宫家的人都在这里了。”
有手下向为首的方彼报告道:“属下已经将宫府全都搜遍了,但还是找不到宫长辙。”
宫长辙失踪了?
方彼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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