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娶的是正妃,王府里大摆筵席,宾客极多,作为新郎官的夜离绝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桌挨着一桌去敬酒。幸而他早年间便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喝多了西北的烈酒,那早使唤人给偷偷兑了不少白水的江南美酒,喝多了也醉不倒他。
又敬过了一桌宾客,夜离绝还未来得及去下一桌,便是感到了什么,微微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房梁。
而似乎是有着什么感应一样,那原本只是被布置了彩绸的房梁上,一下子就出现了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那掩在蒙面黑巾下的唇动了动,便是一句传音入密。
“你忙你的,我做我的,你什么都不知道罢了,不会给你添乱的。”冷然说完,便是平躺在房梁上,明明是一身黑,却是奇异的和那大红的彩绸融合在了一起,让人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夜离绝听了,依旧是一张面瘫样的冰山脸。他没说什么,继续敬向下一桌的客人。
冷然也依旧是平躺在房梁上,只侧了头,去寻找她这次任务的目标。
此次目标乃是礼部尚书。本来对于这样的一个地位不低的大臣,冷然是不想接单子的,但是在听说礼部尚书任职的这么多年来,已经贪污了国库里不少的银子,夜天耀也是无数次的想拿下他,却碍于他做得很干净,夜天耀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给他定罪。她想了想,既然是个大贪官,风评也不好,就接了这桩生意,依照雇主要求的,在婚礼上动手,无比做得不留痕迹。
想要在大婚上下杀手,并且还做得不留一丝痕迹?
如果真按照雇主所说的,如此大婚之上出了人命,别说她接任务的华夏阁会被朝廷彻查,就算是他们保密不会说出来是谁的雇主,也绝对会被朝廷给查到。
江湖势力毕竟只是江湖势力,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朝廷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地方。
冷然想着,眉宇未动,转眼看向对面房梁上的人。她这边没有找到目标。
那边潜伏着的宫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过来,也是摇了摇头,他也没见到目标。
这里没有礼部尚书?
冷然沉默了一瞬,对宫炎打了个暂退的手势,两人便悄然又潜出了筵席。
潜藏在对着大厅正门的大树上,看着那进进出出上菜的丫鬟仆人,冷然眉宇微有些沉了沉。
难道礼部尚书知道有人要杀他,所以没来?不对,她动身之前,常栾已经确认过礼部尚书来参加婚礼了,新婚贺礼也是送上了,全程都目睹了婚礼。可是筵席才刚刚开始,他身份地位重要,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离席的,所以,他是去哪儿了?
并且,他也不可能知道会有人出钱要雇杀手来杀他,那么,他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了?
哪一方透露了消息?
是她的华夏阁,还是雇主?
会不会是华夏阁里出了内奸?
想到这个可能,冷然心中陡然一凛。
华夏阁全员上下都是秉持着她保密第一的教导,绝对不会轻易将要杀谁的消息给透露出去。而既然雇主找上门来指名要她去杀礼部尚书,也不可能傻到去透露消息给别的人。
所以,唯一的可能,应该就是华夏阁里出了内奸?
冷然的双眼立即变得无比的冰冷。
前世已经有了那个属下背叛她的经历,难道这一世还要继续重蹈覆辙么?
为什么总要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来进行背叛,岂知那种背叛的后果可以承受得了?
她再没去看一眼那人来人往的大厅,拍了一下身边宫炎的肩膀,就让他跟着她出了王府。
“爷,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宫炎显然还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拉下了蒙面用的黑巾,不解的问道。
冷然没有答话,而是在下一瞬,单手成刀,速度快到带起了一阵微风,猛地就劈向他的脖子。
陡然见到冷然朝自己出手,宫炎一愣,居然就只那样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的反应,更没有出手抗拒。
手刀在距离他脖子不过一寸处,便是猛然的停下了。冷然盯着他的眼睛,那是天蓝的宛如天际最纯净的颜色,非常的美丽,映衬着他一头异域的金色长发,看起来就像个现代混血儿一般英俊漂亮。她凝视着他,低声问道:“宫炎,你说,如果有一日你背叛了我,会是因为什么来背叛我?”
“宫炎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爷。”他反应过来,眼中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惧怕,只认真的回道,“从宫炎跟了爷的那日起,宫炎就说过,追随在爷的身后,如有背叛,天诛地灭。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背叛爷。”
那是当日被判定成一条狼的少年,几近走投无路之时所说的话。
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但绝对不会背叛她。
而冷然自是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否则刚才那手刀就直接是要了他的命,而不是只为了问他问题。
她收回手,一双凤眸微微眯起,里面光波流转间,尽是厮杀到了极致才会拥有的冷血之意:“宫炎,我一直认为,如果华夏阁里有人要背叛,那么最不会背叛我的,就是你和宫凉。可如今,阁里已经出现了内应,你说我们该当如何?”
“内应?”宫炎张了张嘴,有些吃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冷然反问了一句,眸子里冷光横生:“想要安插内应进来,对我们华夏阁来说,不是非常简单的么?你和宫凉被我带的是一批,医谷里的是另一批。虽然每个人我们都给查了底,但那些身份,不都是可以捏造的么?”
华夏阁共分两大体系,一是当初由冷然亲手训练出来的少年杀手,二是由医谷旧部选拔出来的会毒用药的药童医者。
如果要在华夏阁里安插内应,这两批人马,都是有着很大可能的。
毕竟那么多人里,就只有宫炎宫凉兄妹是冷然亲自找来挑出的,而其他人,要么就是慕楚送过来的,要么就是医谷旧部自发要加入华夏阁的,里面若是真有内应的话,恐怕还不少。
“爷,需要对全阁上下进行彻查么?”宫炎自是相信她的话,也不再多问。
冷然摇摇头。
刚知道阁里有内应,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她侧头看了看一旁热闹至极的王府,转身就掠向暗处:“走,去礼部尚书的家,他现在绝对还没走。”
宫炎立即跟上。
果然,等两人施展轻功到了礼部尚书的府上时,刚刚潜进府里,还未去找人,便听后院厢房里有人急切道:“快,都快点!听恩人说,那冷爷现下应该还在夜王府里寻我,想来还没找到这里。我们时间可不多,晚了就没命了!库房里的东西都装好了没?什么,还一半没装进车里?我的老天爷啊,你们怎么办事的,那可都是我的命根子啊,丢了老婆孩子也不能丢了那些宝贝啊!去,都去给我装东西去,装完了我们立即就走!”
户部尚书说着,自己也是赶紧去了库房,将里面的东西都给装进一辆辆的马车里。
隐在树上,宫炎看着那一箱一箱装满了财物宝贝的大口箱子,抿了抿唇角,果然和爷说的一样,如果不是阁里的内应告知给了户部尚书,他怎么可能知道爷本该在的地方?
他侧眸看了看冷然,果见冷然目光略有些深沉,寒意四散,是即将要发怒的前兆。
随后,便在他的注视之下,但见冷然悄无声息的一抬手,有着极为细长的丝线便是自她手掌心中飞射而出,毫无声息的就射进了那户部尚书的喉咙间。
此刻的户部尚书正费力地怀抱着一个装满了珍贵药材的大箱子,艰难地朝着马车蠕动着。他的脸上尚还布满着急切的神色,却是突然间就滞住了所有的表情,喉咙似是有些“咯咯”作响,旋即便是在周围人惊骇的目光之下,怆然倒地身亡。
“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一下子都是放声惊叫:“啊啊啊!冷爷来了!快跑啊!”
他们仓皇的再也顾不得那些户部尚书视为命根的财物宝贝,像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到处乱跑,寻找着藏身之地,希望不会被冷爷给发现。
冷然自是不会去杀那些人。
她看了看已经是乱成了一团的后院,转身便是和宫炎离开了,回到了王府里。
因为这一来一回皆是轻功,是以两人回到洞房里的时候,前面夜离绝仍在敬酒,还并未回来。
似是察觉到冷然心情很不好,宫炎也没敢再说些什么,例行的行了个礼,便是隐匿着走了。
于是整个房间里便只留了冷然一人。
她仍旧是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视线却是停留在了那正静静燃烧的一对喜烛之上。看着那由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滴落下来的烛泪,一双凤眸里尽是难以掩饰的滔天戾气。
胆敢背叛她,背叛华夏阁?
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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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今天有点事,更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