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朴俊昊去了马场看比赛,梦小菲则去了医院看妈咪,代希希则说困了,先回家睡觉了,当然是回朴俊昊家了,他的话她不得不听。
秋天了,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大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片片打旋儿飞舞,尘沙一路走走停停,好似对曾经生活的地方,留恋不已。
乌云从远处袭来,天空顿时就暗了,眼看就要下暴风雨了。
闪电雷鸣之后,天空终于下起了大雨,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梦小菲和妈咪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风雨,那雨珠子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窗户上,留下一片白蒙蒙的水珠。
梦小菲的妈咪感慨:“好久没有下雨了,终于下雨了。秋天一下雨就凉快了,冬天就要来了,这人生就是秋冬轮回。也不知道还可以看多少个秋,多少个秋雨……”
“妈咪……”梦小菲难过的将妈咪拦腰抱住,生怕妈咪会跑丢一般。
妈咪爱怜的拨弄着女儿的头发,说:“转眼间小菲都长大了,要嫁人了,妈咪这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人生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孩子成家立业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妈咪,我不嫁人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啊?”
“我这几天都梦见你嫁人了呢,所以我想也快了,真想早点抱孙子呢。你和俊昊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抱个孙子啊?”
“妈咪啊,你说什么啊,连结婚都没有谱,怎么抱孙子。”梦小菲啼笑皆非,她知道妈咪的苦心,可妈咪也太着急了一点,她一点都不急呢,不,是不想。想都不想。
“那你就快点呗,我可急死了。”
“急也没有用。我现在还不急。我只急着早点送你去美国治病。”
“我这病还有治吗,我都是活一天是一天,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美国人真有那么厉害吗,什么病都可以治好啊?”
“妈咪,你说什么呢,你不要这样说嘛。你不知道现在连癌症和艾滋都是可以治好的吗?所以你根本不要担心啊,去了美国一定可以治好的。”梦小菲急得要哭了。
大概是窗外的坏天气影响了妈咪的心情,她变得心情沉重起来,好似感觉死神已经在向她招手一般,好似她马上就要撒手人寰。
谁说人生是漫长的呢,谁说人生是经得起挥霍和等待的呢,现在在她看来,人生就是握在手里的空气,不管你是握拳还是伸开手掌,你都不能拿这些空气怎样,就好像她现在无可奈何她的人生。
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来到这个世界,就稀里糊涂的结婚生下梦小菲,又那么不能抗拒的得了怪病,现在人生剩下的唯一一件事情,似乎就是等死了。
关于死,她每天都会想,她想如果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其实也就是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什么,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自己而已。
在医院里每天都会听说有人死掉的事情,总能听见逝者亲属们的哭泣,对于死她似乎不陌生,想着那些在自己面前逝去的病友,她想自己有天死了也会是一样的结果,那就是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关系。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呆一段时间,最后都终将要离去,这件事一想起来,她就不能不伤感难过。
每天在医院
里也就想关于死的事情最多了,她很怕每天睡过去都醒不过来了,那样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女儿了,可每天她依然从梦中醒了过来,醒来睁开眼睛想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活着,今天我还可以活一天。
每天醒来的时候,她会觉得死很遥远,每天入睡前,她觉得死离自己很近。所以她喜欢醒来的感觉。
每天醒来后她都积极乐观的做着一切事情,打针吃药吃饭什么都积极,也不抱怨,她想死之前一定要为自己争取时间,一定要活久一点。
生病之后越是靠近死神,她越是不想死,殊不知,九年前她因为自己丈夫的过世,而难过的差点自杀身亡,对于丈夫的离世她悲伤得无法承受,崩溃的她是怎样熬过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那时一心求死,每天以泪洗面,若不是因为了有女儿要照顾,只怕那时她已经去了。
若那时去了,就没有现在了,可即便那时没有去,将来某一天还是会去的,死是一件迟早的事情,好像你努力想活久一点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看着自己的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感慨万千,若是孩子她爸能看看女儿多好,他们的女儿这么懂事,这么乖巧,又是这么漂亮。
她感觉自己这一生很失败,活得太卑微,影响了女儿的人生,成为了女儿的累赘,对此她有很重的心里负担,无时不刻都希望能够过的好一点,能够拥有最好的人生。
而自己已经丧失了照顾女儿的能力,所以朴俊昊的出现给她欣慰和惊喜,她希望女儿从此在朴俊昊的照顾下快乐幸福的生活,她想朴俊昊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他对她们母女那么好,无微不至,体贴入微,想她们所想,比亲人还亲。
她想这是上天对女儿的补偿,女儿的人生失去了太多,上天总算是开眼了,想着女儿未来的幸福生活,她又开心不已,这是她活着的唯一念想了。
所以她做梦都希望看到女儿早点结婚,希望女儿能有幸福人生,不想女儿和自己一样过的太苦。
这些年,她和梦小菲相依为命的苦楚心酸,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别人根本不能懂,没有相同经历的人不可能会感同身受。
有时她想,早点病死好了,人生这一辈子也够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要死又死不了,让梦小菲这么累。自从朴俊昊出现了,她又有了生存的勇气,她坚信未来会很美好,美好的生活是属于他们的。
其实她也非常情绪化,心情时好时坏,心情好的时候欢天喜地,就像人生没有什么苦难,就好像自己完全没有生病。心情坏的时候,就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什么光亮都看不见,就连女儿都不能成为她活着的动力,心里只想着死了干净,免得给女儿添麻烦。
虽然是母女关系,但很多时候,她想自己和女儿其实是陌生人,在这个世界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她是她,自己是自己,要说关系也没有什么关系,说没有关系,她们又是母女,她常常固执的思考人生的某一个问题,这些问题本不是问题,也被她想出了问题。
就说去美国,她想怎么要去美国呢,为什么要去呢,难道因为自己生病了,如果不去又会怎样呢?其实她挺害怕去美国的,她怕离开了故土就再也回不来了,她似乎不
相信去美国就可以治好病,或许去了也是徒劳,因为病了就病了,死了也就死了,治病好像是多余的事情。也不知道这种担忧是从何而来的,但一直都深居在她心底。
她望着满天的大雨,怔怔的沉浸在自己是思忖中,梦小菲也同样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下雨了,朴俊昊的赛马应该也泡汤了,他一定会很气恼吧,因为他对这事充满期待的。
或许一会儿他就会来接自己回家了吧,和他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就是犯人一般,他的眼神像监狱长一样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好似她突然跑掉一样。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盯自己这么紧,是爱吗?不是。充满爱的眼睛不是那样的。
充满爱的眼睛是明媚的,清澈的,深邃的,像一团黑色的丝绒在发光,像夜空的星星一样明亮动人。
而他的眼睛里看不到这些,她只看到阴鸷,冷酷,迷茫,空洞,矫情,邪恶……反正不好的东西她在他眼里都看到了。
难道是她的眼睛出问题了吗,为什么会觉得他的眼睛充满了邪气呢,难道是心理因素吗,心理作用还真是强大,可以看什么就是什么,因为觉得他坏所以看他就是坏的了。
她想或许是自己的心理问题吧,不然为什么代希希那么喜欢他呢,真是奇怪。不知道在代希希眼里他是什么样子的。
想着自己违心的接受他的道歉,又违心的和他继续在一起,她就愁肠百结,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吧。
朴俊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一味对自己好,好的无话可说,虽然也闹矛盾,但是总能和好,难道这是爱情吗?难道爱情就是这样的吗?
她的心不由猛的一抽,这一定不是爱情,她不愿意承认。
她又想代希希是怎样想的呢,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呢,为什么就不争取呢,要知道她可是一心想要撮合代希希和朴俊昊的啊,可是代希希在犹豫什么在躲避什么呢,为什么连真心话都不愿意说呢?
还是有些东西不可说,不能说,一说就会破呢?
想到现在生活开支都是朴俊昊在支付,所以在她心里他是她的恩人,将来是要报他恩情的,可是她又不想报这份恩情,违心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做了。
她认为自己是被他玩弄的角色而已,他对自己的好对他来说只是他玩弄自己的手段,自己好心的把那些手段当做了恩情。
虚伪,坏人,狡诈,坏透了,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些事情。
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魔鬼,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能原谅。她现在和他在一起,只是逢场作戏而已,等着他将自己玩腻,然后将自己抛弃,这一定是迟早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心情就沉重了,烦乱了。
那窗外的风雨,似乎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泡湿了,只要有一个外力稍稍触碰下她的肌肤,那些水就能立刻从眼睛里涌出来。
她难过的眼眶泛潮,为了不让妈咪看见,她借说去洗手间。
站在医院楼梯转角处的窗户边,她双手抱胸靠墙而立,闭目思忖良久,她拿出了手机,给沈素妍打了一个电话。
她想问问沈素妍有没有着手办理她妈咪去美国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