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晒落在大殿靠墙杵着的旗帜上,那是一面薄荷绿为底色,紫色的三色堇绘画其上的国旗,它就像一位安静的老者,以一种平和的目光,注视着大殿内的三人。
司徒慕绝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身材是极好的。
西服外套上佩戴的勋章,都是他通过这些年的磨砺获得的。
他那双黑眸深邃,里边的故事是别人几天几夜都读不尽的,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完美得像能工巧匠雕刻的一座白玉雕像,随便摆一个姿势,都是书写不完的优雅。
台上坐着的两人,台下站着的司徒慕绝,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他们也是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吧。
男子一身淡灰色的西服,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没有穿上,能够看得出,他年轻时候的外貌绝对不逊色于司徒慕绝。
岁月没有在女子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有着独特的魅力,以及脱俗的气质,一身浅黄色的曳地长裙,无需太多华丽珠宝的装饰,就让她出尘。
刚才,他们三人谈到:为了令黑白社再放松警惕,白月风帆的爆炸事件诞生了。
“Beer的情感历练题目,和你是一模一样的,慕绝。”女子说道。
男子双手搭在王座的扶手上,说:“慕绝,我们所坐的这两个位置,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你和Beer的,为此,你们要变得强大,我们都是过来人,变强的代价就是痛苦的磨难。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们的必修课。我指的是你们两个人……”
“叔叔阿姨,我知道了……”司徒慕绝重重地点头。
银白色的月光打在他背上,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
王座啊……
司徒慕绝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愿意想象,登上王座这件事,这些对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没有的,他不强求,倘若要他接受,他还是有自信胜任。
然而,四年半前,他和司徒顷到了弥空市定居下来之后,他只想安稳地在那里,把日子过好,就够了。
但是白薇雅……
为了白薇雅,他必须全力以赴。
但是……
白薇雅真的愿意继承萨伽泊兰的皇位吗?
她真的愿意学着和他一同治理萨伽泊兰这个国家吗?
司徒慕绝想了又想。
从很久以前,他就很难入梦了,听到一点细微的动静,他就会醒过来,他甚至试过数月抱着一把枪就坐在椅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敷衍自己,就当那是睡过觉了,但是和白薇雅睡在一起,他可以睡得很安稳,说来也是奇怪。
脑海里回荡着刚才听到的话语,他等待着,等自己有了一点困意,就进房间睡觉,但到了最后,站在落地窗前,一夜过去了。
……
清晨时分,阳光敷在肌肤上,落地窗开了一条缝,闷热的风悄然迈入了这间房,以最温柔的方式唤醒床上蜷缩着睡着的少女。
白薇雅早早起床,发觉枕边人不在。
触摸到冰凉的床单和枕头,她断定,司徒慕绝昨夜一夜都没有回到这间房。
他会去哪儿了呢?
是不是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还是太累,直接睡倒在房间外厅的沙发上?
亦或是……一夜都没有合眼?
白薇雅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换上侍女们给她准备的一条蓝白连衣裙,她问侍女们司徒慕绝哪儿去了,她们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吃过早餐,又听见侍女们说,露台上的三色堇花开了,白薇雅暂时忘记了问司徒慕绝的去向,让侍女们带她去露台看花。
花圃中映入眼帘的紫色三色堇,像展翅的蝴蝶,一丛一丛地盛开,又似盛放的笑脸,是那么艳丽、朝气蓬勃,仿佛在代言着这个国家也是如此。
侍女们对她说,紫色三色堇,是萨伽泊兰的国花。
而那墙壁上悬挂的画布,是萨伽泊兰的旗帜。
白薇雅捏了捏脖子上长期戴着的三色堇项链。
原来……司徒慕绝很早就暗示过她,白家也早就暗示过她,她是这个国家的人啊……
白薇雅弯下腰,近距离地看花,但没敢用手轻轻触碰,生怕伤到他们,司徒慕绝早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隔着一堵玻璃墙,静静地注视着她。
一堵玻璃墙,好像就能够隔开两个世界。
彻夜未眠的司徒慕绝,一直在琢磨着,他真的要把这个笑容灿烂的少女,推向战火之中,推向生离死别之中吗?
白若和江月盈狠下心来,他都舍不得啊?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被他给吓住了的白薇雅,那个在同龄女生之中显得卓越的白薇雅,那个在祈愿幼儿园和孩子们欢畅地玩耍的白薇雅,那个把好友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的白薇雅,那个善良的白薇雅……
每一个她,都是他想用尽全力收藏呵护的。
她对他说愿意留下来,会不会在勉强着自己?
她本就是该盛放在阳光下的三色堇,而不是被封存在链坠之中,被做成标本的花朵。
她是属于自由的。
司徒慕绝的心好矛盾啊……
昨晚,白若和江月盈给他讲完最主要的一些事之后,又在临离开之前,给他和白薇雅留了另一条路。
白若和江月盈把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司徒慕绝。
如果他决定不让白薇雅留在萨伽泊兰,就去找言缄默,跟他要一款名为“水晶”的药,让白薇雅吃下去,改写她的记忆,把她送回中国去,反正白薇雅以为白若和江月盈,还有白羽已经过世,就让她过着宁静的生活吧。
萨伽泊兰的事情,交给这里的人就好,就让白薇雅在中国一直生活下去吧。
忘掉婕梦菲斯,忘掉萨伽泊兰,忘掉一切的伤痛,重新开始……
除此之外,司徒慕绝还得在中国的暗处观察白薇雅一年,在这一年之内,确保白薇雅是完全安全了,这条路才算成功。
决定权都在司徒慕绝手里了,他选吧!
选择……
又是一个选择……
司徒慕绝痛苦地握着手中的一枚戒指,在白薇雅与他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他心虚地把拳头里的戒指,放回到裤袋之中。
那枚戒指上,刻着“STMJ”……
白薇雅刚好瞧见一朵掉在地上的三色堇,她赶紧蹲下身将它捡起,宝贝似的弹了弹花身上的灰尘泥土,用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
感应到背后有一缕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就猛地回过头去,对上司徒慕绝的眼睛。
她方才颦蹙的眉宇舒展开。
大半个早上不见的人,终于出现了!
她兴冲冲地拿着花冲到司徒慕绝跟前,木头制的鞋底踩在路面上发出笨重的声响,但白薇雅所走出的步子是十分轻盈的,她像小孩子献宝似的把三色堇拿给司徒慕绝看,不料刚才跑太急了,好几片花瓣都被风刮得掉在半路上了。
白薇雅尴尬地笑了笑,把剩下的半朵花放到了一边。
司徒慕绝忽然漾出了满眼的笑意,伸手抱紧了她。
他的几声轻盈的笑声让她恍了神。
“慕绝,至于那么搞笑吗?”
“嗯……”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她从他怀里撤出,看他的脸。
有点憔悴了。
白薇雅皱了皱眉,温热的手掌贴上了司徒慕绝的一侧脸:“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工作太多,我忘了时间……”司徒慕绝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之前在熙雨娱乐的时候也是这样,趁我不在或者我睡着了的时候,你就钻空子,熬夜对身体不好,你知不知道啊?夜晚睡觉是排毒……”
白薇雅每说一句,手指就戳着他的胸膛。
这硬邦邦的胸肌,戳得她手指都疼了。
“好了,老婆大人,我知道错了……”
司徒慕绝把白薇雅的手指抓住,凑到唇边吻了吻。
白薇雅板着脸把手抽回去,正色道:“不要逃避我的话,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白薇雅像个老师一样说道。
“我清楚了。”
“嗯,那就好,今晚要早点儿睡哦。”
白薇雅踮脚拍了拍司徒慕绝的头,想着司徒慕绝接下来的这一天,一定有很多事情忙,就说:“我去书房看书了,小染建议我看一些军事理论的书籍。”
望着白薇雅转身即将走远的背影,司徒慕绝喊住了她。
“Beer——”
“嗯?什么事?”白薇雅慢慢转身。
司徒慕绝叫住了白薇雅之后,却忘记去打腹稿,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无奈这个时候说不出口。
“慕绝,到底有什么事啊?”
突然就这么喊住她。
这感觉,就好像在白薇雅的心上栓了一根红绳,一下子束紧了她。
可是司徒慕绝现在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地看着她……
嗯……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司徒慕绝用力一呼吸:“Beer,晚上一起吃饭?”
原来他是要说这个啊……
白薇雅放松地笑了笑:“好啊。”
……
司徒慕绝离开宫殿之后,白薇雅一个人安静地待在书房看书。
一位金发少年站在她的书房门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微笑的一瞬,眉眼稍稍弯下,温暖得不得了。
敲了敲敞开着的房门,把白薇雅的注意力吸引到门口。
“小白。”
百斩逸的笑容又恢复得温暖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