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众人待怪风停止,扶朋引伴,重新汇聚广场之上。却忽听有人惊呼哭喊,竟是庾匡头破血流,不知何时死于非命。部下查看伤口,显是被其手中铜锤所伤,创口血流汩汩,庾匡早已身亡。
部众有人骂道:“庾义老贼,你使得什么妖法?残忍歹毒,凭你也想做坞主吗?我与你拼了!”那庾匡部众有大半皆同仇敌忾,持刀握枪向庾义杀来。
庾义部下见其群龙无首,士气大增,双方重又杀在一处。场中其余头目、宗长见庾匡暴毙,皆心存戚戚,又畏惧天降妖风,庾义似有神助,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庾义见此,喝令道:“庾匡目无纲纪,天怒人怨,如今贼首已遭天谴,众人还不合力杀贼?从令者,本座既往不咎,如有继续犯上者,诛九族。”
众头目、宗长闻言,指挥手下军士合力将庾匡部众格杀殆尽,只余几十人自弃刀枪,跪地乞饶者尚存。庾义捻须微笑志得意满,命众人各归原位,严加巡防,不得擅自纵贼行凶。又将庾匡数十名降卒收监拿问,不必细表。
庾义回至厅中,见上首榻中一胡僧端坐默声诵经,两旁各有二名胡僧侍立。方才请人求法师相助,果然出手不凡,转瞬击杀庾匡。庾义心里既喜且惧,小心上前陪笑道:“神树法师真乃佛陀转世,法力通神,举手之间惊天动地,在下生平从所未见,敬畏不已,敬畏不已……”
那法师看来约有六十岁年纪,长眉遮目,面白发卷,须浓如戟,也不答话,只口唇翕动似诵经偈。他身旁侍立之胡僧,三十多岁,形貌类似,只眉无如许长,上前轻蔑道:“我师道法玄妙,上应天地,下通草木……尔等凡夫俗子见之……自大惊小怪哉,方才所施不过最,低微法术也,区区蟊贼,何必挂齿也!”
这胡僧显然汉话不是很熟,却不知从哪个酸儒处学的满口之乎者也。庾义勉强听明白他话中之意,赔笑着连声称是。
陆英心下好笑道:“这神树和尚此时必是大耗元气,忙着调理打坐,也难得他徒弟脸不红心不跳为他吹嘘。只是不知妖僧还有何巫术,一时倒不可轻举妄动。”
只听庾义道:“请神树法师代为禀明天子,禹山坞上下数万众衷心效忠大汉,庾义深感天子及法师栽培之恩,定当全力办事,义不容辞,虽死无憾。天子马鞭所指,即是我禹山坞同仇敌忾之贼,赴汤蹈火,殒身相报……”
神树法师略微匀了匀气息,鼻中“嗯”了一声,庾义如闻仙乐,飘飘欲醉。
又过了片刻,神树法师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庾义道:“老衲方才神游物外,魂灵出窍,已将庾坞主忠心尽数禀明圣上。圣上甚是欣慰,谕敕庾坞主,大军南下之时,请坞主箪壶劳军,得胜之日,封你为颍川太守……也并无不可。”
庾义听到颍川太守四字,浑身骨头剩不了几两重,心中狂喜,后面“并无不可”几字却没听进耳中。
只听神树法师又道:“这几个南朝孽种,趁老衲有事不在旁,阴诡奸计杀害了阳平公,圣上要亲自将其千刀万剐。因而,暂留其性命。庾坞主,可将其暗中囚禁,待圣上亲征之日,献与乘与之下,亦是大功一件。”
庾义忙躬身应允,命人将陆英等囚禁至山壁幽洞之中。陆英听神树说话,似乎还不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显然是深负重伤。不知他当时为何没有跟从阳平公入汝阴,
今日指使庾义下毒耍诈,却像并无把握强留下我等。但他不忍独自逃生,只得随周启、宋演等暂入幽洞,徐图后计。
陆英被抬出忘归厅,闭目默数距离。约行了七八里,进入一处岩洞,幽暗昏湿,洞顶不时有水滴在脸上,水微咸涩。进洞约百余步,众人被扔在地上,兵卒抬了半天,火气郁积,不免骂骂咧咧出洞而去。
陆英待周遭无人,睁眼观看,但见石壁平滑,钟石悬垂,五彩斑斓。可惜视线昏暗,只有洞口一处亮光反照,目光不能及远。陆英用力崩断绳索,起身查看宋演周启等人,犹自昏厥未醒。
却听华旬低声道:“道长,请为小人解绑,小人可解此药。”陆英大喜,转身扯断华旬绳索,华旬自去身旁翻检解药,陆英将余下众人绳索尽皆扯断。却见华旬摸出一包药粉,用洞顶滴水和匀,搓成六个小丸,一一喂众人吞下。
陆英奇道:“华医士似全未中毒,难道也没有饮那茶吗?”华旬答道:“小人自幼研习医药,遍尝百草,因而取字百草,颇自负药理了得。今日上茶时,小人一见便知有异,却不知是何成分,好胜心起,便饮下药茶,细品其味。此药茶虽甚是霸道,但却难伤小人,只因身内诸药混杂,抗毒力强。方才小人略有软麻,待至洞中已然无碍。”
陆英微笑颔首,众人服了解药,慢慢呼吸转劲,不时当可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