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衿噗嗤一笑,对殿后言道:师傅,你这妙药果然厉害。堂堂陆真人也被迷倒了!
殿后五溪悠然转出,笑道:这俊后生,内力着实不差,竟然撑了这么久才倒。
师徒二人奸计得售,笑得好不得意。如果有人看见,定要被瘆得浑身发麻。两位美丽女子,对着一个醉酒昏迷的少年人,就像狐狸捕到了猎物,下一刻就要大快朵颐。
然而姚子衿却不是要害他性命,反而幽幽道:师傅,世间男子千万,为何我这般命苦?偏偏迷上了这不解风情的陆华亭,竟然要用这种手段,才能
五溪苦笑道:红颜薄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人,总是强求不来。
姚子衿垂首羞道:师傅,你说他如今这般模样,还能否一展男儿气概?
五溪刮刮她脸颊,宠溺道:放心吧,我这珍药,只是让他头昏睡去,却不会影响其他能力。本色之事,有哪个男儿能够自控!
姚子衿轻嗯一声,捏着衣角默而不语。
五溪望了一眼陆英,叹息道:为师去歇息了。你好自为之。难为你如此深情,真便宜他了。
姚子衿轻轻点头,目送师傅离去。
等五溪下殿,姚子衿咳嗽一声,当先往侧厢暖阁行去。自有宫人侍婢扶着陆英,为他宽衣擦拭,服侍他睡在榻上。
陆英突然睡去,脑中听得女子声音响个不停,一会儿是琳琳的哭泣声,一会儿是申屠柔影的讥笑声,一会儿又是五溪的歌声。
他也不知别人说些什么,只感觉身体如在云中漂浮,软绵绵的不着边际。过了不知多久,身上忽冷忽热,好像赤身裸体跳入一方水潭。
身旁一条大鲤鱼游来游去,贴着他胸膛后背俯仰沉浮。
陆英伸手驱赶,想让大鱼离得远点,却觉大鱼身上滚烫滚烫,慢慢炙得他身子也越来越热。
又听得有一个声音绵绵说道:陆郎,你可知我一见你便情根深种。为了与你比翼双飞,我情愿舍弃一切,只要你做我的驸马,比做皇帝还要快活!
父皇让我嫁人,可我不愿嫁旁的,只想与你永结同心。师傅说,你来了关中,太子哥哥说,你与朱小姐成了亲,她却离你而去
这样狠心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你?既然天意让我们相逢,那今夜我就做你的人。人人都说我美若仙子,可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我要你做我的男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
陆英耳畔听得喃喃低诉,心中似懂非懂,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道:琳琳不在此处,快点去追。琳琳下落不明,你不能睡
姚子衿正借着酒意倾诉心事,忽闻殿顶一个老者笑道:不知羞!不知羞!你这女娃好不要脸,尽然干这等下流勾当,啧啧啧,真是不害臊!
姚子衿闻言大惊失色,娇呼一声扯过衣衫披起,抬头看了半天,却不见人影。
又听得那老者道:堂堂公主,竟与娼女等同。可惜了你这一副好皮囊
姚子衿颤声叫道:你是谁?关你何事,为何出言侮辱我?
那声音不答,好似从不曾有人在此一般。姚子衿怒道:给我下来!究竟是什么人,这般大胆!
宫人听到公主喊声,急忙赶至暖阁,恭声禀道:殿下,您有什么吩咐?此处并无外人。
公主仍不依不饶,坐在榻边抹泪,口中骂道:给我找,一定要揪住这个王八蛋,快去找!
宫人无不战栗,吓得瑟缩不敢言语。好在五溪闻声也已进来,挥手斥退宫人,对公主道:公主,那老东西离去了,不必再骂。
姚子衿哭诉道:师傅,我真的像他所说,那般无耻吗?
五溪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其背爱怜备至。公主哭了半晌,榻上陆英忽地喘口气,睁开眼见此情形,不由惊道:
公主,五溪先生。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失礼,真是罪过,万死万死。
五溪转过身去,陆英连忙胡乱穿好衣衫,又见公主也衣衫不整,恨恨抽了自己一巴掌道:殿下恕罪,在下该死!竟对公主无礼,万死莫赎
姚子衿见他囧态,破涕为笑道:你这是干嘛,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看你酒醉,宫人为你宽衣罢了。
陆英懊悔不已,连连致歉,躬身退出外间,唤侍女拿些醒酒羹来喝。
姚子衿整理好衣衫,与五溪同出外殿,对陆英笑道:陆兄,时辰不早了,既然你酒醒。还是早点去歇息吧。
陆英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到外面去了。留下五溪与姚子衿面面相觑,也不知说些什么。
却说陆英出了后宫,迎面碰见沮渠蒙逊,焦急问道:陆兄,你没事吧?
陆英道:还好,还好。走,回去再说!两人相伴回到客馆,约定明日一早离开此地,各怀心事睡下不提。
第二日天明,陆英与蒙逊延孤收拾行装,急急便离开行宫而去。南安公主毕竟少女娇羞,也没有出面拦阻。
待到三人过了灞水,又径过长安,直往西北奔驰。陆英一路反复思量,昨夜之事却只能记起一二分。
按理说饮酒并无过量,本不该醉成那般。定是有人在酒中下药,自己无所察觉间中了招。
至于醉倒之后怎会躺在公主榻上,两人皆衣衫不整,陆英却不知是酒后乱性,还是被人摆布了。
看姚子衿哭得梨花带雨,难道是受了欺侮?那自己就太不是人了。
但五溪那妇人深浅难测,或许是她捣的鬼也未可知。堂堂一国公主,竟会用此种方式对付他这个敌国之人,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姚子衿少年慕艾,生性风流,毕竟还是未嫁之龄,是受了什么人挑唆,才会如此行事?
姚子衿似乎说过,齐王姚崇率大军要去偷袭毛小姐镇守的大界营。这消息可不可靠,是她无意泄露,还是有心误导?
只有到了毛秋晴处,再与她相商了。希望琳琳果真到了关中,也与毛秋晴同在一处,那便万事大吉。总要同心同力挫败秦军,解了蒲登之危,再与琳琳离去就是。
数日后,才至安定郡,就听闻秦军偷袭大界营失败的消息。
蒲登率军在安丘设伏,大败齐王姚崇,俘斩秦军两万余人。陆英心下大定,既为毛秋晴所部安然无恙而开心,又知道琳琳暂时不会遇到险境。
看来这蒲登也颇有些能耐,提前设伏于中途,挫败秦军阴谋,难怪能与姚秦纠缠这么些年。
三人一路往西,渐渐探知,大败秦军后,蒲登乘胜反攻,克平凉占苟头原,兵锋直指安定郡。
而姚苌偃旗息鼓,连连颓败,看来形势即将反转。大界营距安定数百里,在蒲登汉军之大后方,乃是囤积军械粮草辎重所在。
陆英绕过交战之地,终于辗转靠近琳琳,心头越来越高兴,乃有心情驰马赏景,与蒙逊二人谈天说地。
待问明路途,大界营只剩五十里远近,三人稍作休整,用些干粮,饮马食草准备一鼓作气前往。
午后,重新上路往西,走了不过十几里就见前方尘土飞扬,旌旗飘摇,显是有大队军卒向此处行军。
三人急忙往北奔驰数里,躲在山脊之后暗暗查探。看旗号并未有名姓,而服色铠甲依稀是秦军之制。
陆英疑惑道:秦军刚经历了一场大败,怎么又会出现在此处?
沮渠蒙逊道:姚苌奸猾,难保不是二度偷袭大界营,杀了个回马枪!
陆英道:看秦军人数,只此间怕不有上万。若是突然再袭大界营,毛皇后能抵挡得住吗?
沮渠蒙逊道:毛皇后手下精兵一万,如果凭坚固守,应该不至于速败
秃发延孤反驳道:你看秦军哪像打了败仗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偷袭成功,这会儿只怕毛皇后等人早就成刀下之鬼了!
陆英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怒道:姚苌老贼,只恨当年没能以此宝刀斩尔狗头!
秃发延孤见陆英如此,赶紧又笑道:兄长,胜负殊难预料,或许秦军是到了大界营,见营寨坚固,不能猝拔,因此知难而退了。嫂夫人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的!
陆英仔细看了一阵,见秦军虽队列整齐,但瞧着却像刚经历一场苦战。这支军队没有辎重,也没有俘虏掠夺之物,实难判断究竟。
当下无奈道:既然到了这里,只有先去大界营一探究竟,再予定夺。若是毛皇后果然落败,再去找姚苌算账!大军行动不快,等我们回头来追,也来得及!
二人无有不允,于是悄然从山后绕过,又往西行去。黄昏时,终于隐隐望见前方木栅石墙,必是大界营无疑。
陆英一夹马腹,白云乌如箭离弦,不一刻即至寨下。
但见到处栅倒墙倾,营中死尸枕籍,兵器甲胄散落满地。
陆英咬着牙直冲营内,希望能找到活口问个消息。营内焦臭难闻,仍可见火光余烬,不论营帐或是辎重,都烧得一毫不剩。
陆英纵马跑了一周,除了遍地焦黑,竟是没有一丝人气。
沮渠蒙逊看他面色不好,笑着安慰道:华亭兄,我想嫂夫人武艺绝伦,既然来救护毛皇后,两人定能安然脱身,趁乱离营而走!区区秦兵如土鸡瓦狗,怎能困得住嫂夫人!
陆英嗯了一声,缓缓策马往营外走去。秃发延孤在营寨外绕了一遭,看着被秦军攻破的栅墙不住皱眉。
忽然见地上孤零零躺着一人,身上衣衫完整,手中却无兵刃,当即大喝道:什么人?躺那儿装什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