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这几日都在文学馆整理道藏,朱琳琳遍寻不着,只得叫上弟弟朱孚,半夜时分潜伏在朱雀门外等候。三更过后,从西方摸黑过来两个黑衣人,黑巾包头,脸面全然不可见。
朱琳琳与朱孚悄悄上前,爬上一株大杏树,窥探这二人动静。只见两人分头行动,来到各家店铺民居,从怀中取出不知何种粉末,小心翼翼洒在门口窗下。朱琳琳心中疑惑,难道是老和尚派他们来投毒了?如今不明所以,只得继续静待其变。
二位黑衣人潜入附近阻碍建寺的人家,不论民房、商户都做过了手脚,最后在粉丝汤饼铺前集合。
只见他们对过眼神,从怀中摸出匕首,上前合力撬开了汤饼铺房门。四周一望,闪身入内复把店门掩上。
朱琳琳大怒,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她从树上一跃而下,也不等朱孚,三两步掠至汤饼店,推开门户就跟了进去。
待她进门,便听到白日那位丈夫惊呼声,家私倾倒碎裂声,还有黑衣人脚步声。朱琳琳心中焦急,忙寻声来到店后卧室。却见那位丈夫手持胡凳,拼力抵挡匕首击刺,他妻儿蜷缩在榻上,尖叫哭喊。
两名黑衣人围攻一位普通汉子,本游刃有余,忽听脑后生风,显是有高手来援。一人急忙转身,挺刀便刺向朱琳琳腹间,待看到来的是一妙龄少女,不禁惊咦失声。
他这一惊,手中匕首劲道略缓。朱琳琳右手中长刀顺势落下,将匕首斩落,手腕一翻,刀锋又砍向他脖颈。左手握拳,从右臂下翻出,砰地击中他心口。
右手刀本是虚势,朱琳琳并不欲杀人。那黑衣人只顾格挡砍向脖子的一刀,却不料这美丽女子招式精妙,被一拳打得后退两步,肋骨生疼。
另一人顾不得卖汤饼的一家,举刀攻向朱琳琳左侧。朱琳琳双手握住刀柄,拧腰控腹斜劈而下,那人忙向右抢了一步。
这女子势如疯虎,不管不顾,他可不愿拼得被她刀锋斩作两段,还要同归于尽。先前掉落了匕首的黑衣人,趁机捡起匕首,两人一前一后夹攻朱琳琳。
也不知她哪来的敏捷气力,危急间一手刀,一手鞘,同时对付两名大汉,竟是毫无破绽。三人打斗了数十回合,在这斗室之中辗转腾挪,将瓶瓶罐罐、破烂家具撞得碎了满地。
此时街坊邻居听到打斗声纷纷出门,呐喊助威,呼叫巡城兵卒。两名黑衣人见一时半会拿不下这女子,事已不可为,便招呼一声,抽身从后院遁走。
朱琳琳见卖汤饼的丈夫身上多处流血,显是伤的不轻,她一个未嫁少女,也不便在此久留,便也从后院跃出。等到朱琳琳寻着朱孚,那两名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一对巡城军丁包围了汤饼店,众乡亲都在外焦急观望。朱琳琳与朱孚远远地藏身黑影中,不知两名黑衣人今天做了什么手法,这些百姓又会出什么状况。
正思虑间,人群中有一中年男子忽然怒吼一声,扯开衣衫,抓起撑持凉棚的竹竿,就冲向巡城兵卒。
军士虽然吓了一跳,但仍觑准时机飞起右脚,将他踢翻在地。身旁兵卒纷纷拔刀,指着躺倒的男子咒骂。
却不料,百姓中复有两三人也吼叫发狂,捡起棍棒、桌凳,上前攻击众军兵。还有几人虽失心如狂,却冲向街坊邻里,在人群中拳打脚踢。
一时间,此处百姓居民倒有大半发了狂病,冲击官军有之,互相殴打有之,就在街边乱成一锅粥。
朱琳琳望着军士与百姓乱哄哄打斗不已,
难免有人头破血流,断肢残体,暗暗焦急失措。如此下去,不知将有多少人丧命。
正要出手相助,却听得马蹄声疾如骤雨,从朱雀门中奔来数十名骑兵,皆手持长槊,腰挎弓箭。
马上武官大喝道:“住手,天子脚下竟敢私斗!是要造反不成?”
巡城军卒纷纷撤出战团,持刀拦着发狂百姓。可怜此处乡亲,除了受伤的,胆小逃散的,剩下都中了邪一般,如何听得进去恫吓。他们举棍持棒,怒目圆睁,仍要与官军见个死活。
那骑马武官皱眉思索片刻,喝令道:“将这些被厉鬼附身的刁民统统拿下,关在军营马厩之中,天明后,禀过将军处置。”
众骑士哄然应命,纵马持槊,来回两个冲锋,场下百姓更无一人还能站立。巡城军卒上前用绳索将他们捆绑结实,帮着骑兵押送往军营。
朱琳琳见事情闹得这么大,也无可奈何,只能悄悄拉着朱孚回府。
第二日天明,建邺县衙派人查封了沿街商铺,驱逐了居民百姓。午后张布文告称,此地庶民被厉鬼夺了魂魄,半夜械斗,打伤官兵,形同造反。念在百姓多半失心发狂,免去死罪,家产尽数查抄,男女籍没为官奴。
温法师领着徒弟来到此处,念经驱邪,超度亡灵,供奉祭品,求保一方平安。拆房建寺的事也加快了进度,力争早日建成佛寺,镇魇当地恶鬼。
过了两日,陆英也听闻了这些事情,便去了太傅府问疾。李玄阳一直陪伴在谢和左右,可惜太傅年老气衰,又常年服用五石散,纵使神仙也回天乏术。陆英见此情景,唯有暗暗叹息。
太傅谢和,四十岁出山为官,五十岁独掌朝政,经过了十五六年的岁月,终于走到了他人生的尽头。
谢和薨逝,皇帝在宫中哭吊三日,追赠庐陵郡公,食邑八千户,谥曰文靖。朝廷赐棺木、朝服一具,衣一套,钱百万,布千匹,蜡五百斤。
因为谢和没有私宅,皇帝诏令在其官府中备办丧仪。其葬礼规格如大司马桓元子故事。
葬礼结束后,加封会稽王孙玿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领司徒、骠骑大将军如故。
原来谢和幕府的文武部属皆拨入了骠骑将军府。以王国宝为中领军将军, 典掌禁军。
升任谢石为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开府仪同三司。升王孝伯为丹阳尹、中书令;升杨元琳为尚书令。驸马杨子敬身体有疾,暂归家养病。
朝廷因兖、青、司、豫四州均已收复,便任命谢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军事,加封为康乐县公。谢玄请求把他先前所封东兴侯的爵位赐予侄儿谢玩,朝廷许可,封谢玩为豫宁伯。
谢玄又遣军讨伐占据魏郡的鲜卑人,收复了魏郡。并上疏朝廷,认为刚平定中原之地,幽州冀州必须派专人督军,司州遥远,应归豫州统管。
谢玄打算让豫州刺史朱旭镇守梁国,自己坐镇彭城,北可以巩固河北之地,西可以援救洛阳,内可以捍卫朝廷。
但此时朝议认为征战已久,应当设置军镇戍守边关,休兵养息,命谢玄回镇淮阴,朱旭改镇寿春并迁兖州刺史。又封宗室谯王孙恬为豫州刺史,镇守历阳,以拱卫江东。
适逢高车族翟辽叛乱,占据黎阳,拘捕守将。又加上泰山太守张愿率全郡反叛,河北之地骚动不安。谢玄自认为处置不当,便上疏朝廷,奉还符节,请求解除全部职务。朝廷下诏慰劳,命令他暂且回镇淮阴,以朱旭代镇彭城。
谢玄回到淮阴后,身患疾病,再次上疏请求解除职务,诏令不许。谢玄又自陈述,说不能履行职责,恐怕会荒废军务。朝廷又下诏让他移镇东阳城。
谢玄便奉命上路,以病重恳求解职。朝廷为谢玄派了一名医术高明的医士,并让他好自调养休息,又让他回京口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