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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两天之中,玉波池边的灵堂已布置完成,而公祭的讣文也一一发出,几乎所有人都收到素还真的讣文,而这些人也几乎都是造成素还真之死的人。
一代名人──素还真就这样死了吗?这无论如何是令人无法置信的,因此,与其说是参加素还真的葬礼,不如说是为了确定素还真的生死。
一线生与小金刚两人主持公祭的大小事宜,对着素还真的棺木,一线生哭得甚是哀痛,不停地说道:
“素还真,老友啊!是我对不起你……”
唐飞虹也来到公祭会场,在例行礼毕之后,退至灵堂外的角落,冷静地观察照世明灯是否会出现,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举动。
照世明灯嘱咐他在公开亭发表那一番说词之后,便没有再跟他接触。唐飞虹总是等待着机会,侦查照世明灯的行动,但是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中并没有照世明灯的影子,冷剑白狐、独眼龙也都不见踪影。
他们对素还真仍怀着满腹的不满与痛恨,生亦是,死亦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追杀素还真的万教之士并无太坚定的立场,聚众围攻素还真之后,就算找了再多的理由,仍会有所心虚,他们正好藉着参加公祭掩饰自己的心虚,或者表现一下自己的仁德大度。
一线生望着川流不息的临祭之人,辛酸地哽道:
“素还真,你生前的好友都来祭拜你,望你含笑九泉……”
谈无欲气度俨然地来到会场,神情肃穆,使得那张棱线分明的脸更加峭刻。
望着谈无欲对灵堂三拜,一线生又哭道:
“素还真,你看见了吗?你最好的朋友,也是你最信任的朋友谈无欲来看你了!”
一线生特别在“最信任”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讽刺之意明显至极,谈无欲心中也不无疙瘩,对着灵位道:
“好友素还真,寒风去世天运所,怀君子恨永难忘,天妒良才灭良才,时到无奈怨无奈……唉!还真吾友……”
一线生的声音更加凄哽、夸张道:
“素还真啊!你听见了吗?我闻谈无欲之言,真是肝肠寸断、心胆俱碎,你有这种好友,真是不枉此生啊!”
谈无欲被讽刺得受不了,长叹了一声,大步离开灵堂。
黑白郎君并未多看他一眼。谈无欲在公开亭没有对素还真出手,现在也没有触摸棺木,由种种迹象看来,都不会是自己的目标。
接着走来的是素云流,跪在灵堂旁边的小金刚一看到她,忍不住双眼含怒,别过脸不去看素云流。
当初,素还真叫他带着小玄元的尸体投奔素云流,想不到一到千霞山,素云流便命黑珍珠将他囚禁起来,还说素还真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令小金刚甚是愤怒。
被囚的这几天,小金刚简直把千霞山给吵翻了,想尽办法要逃走,直到公审之日,素云流才对他说道:“你想见你师父,我就带你去见!”说完便一把拎着小金刚赶到公开亭,让小金刚亲眼见到素还真被万教围攻的惨状。
此举令小金刚对她万分不满与讨厌,只碍于长幼尊卑,不敢太过无礼,否则早就将她赶出公祭现场。
素云流对着灵堂,唯有默默垂泪。
一线生又哽咽道:
“素还真,你最亲的人来看你了,你有什么话也来不及说了……”
素云流万般哀伤,就算报了仇,仍唤不回过去,唯有满腔的遗憾;一思及前尘往事,素云流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这么多心海波涛,她始终默默承受,以冷静和淡漠来掩饰激动的情绪。然而在看见素还真棺木的一刹那,她再也忍受不住,二、三十年的泪水都在此时一泄而出。
素云流伏在棺木上痛哭失声,许久、许久……
后来一线生扶着哀伤过度的素云流到一旁稍事歇息,接着来祭拜的是一群未见过的人物。
黑白郎君冷眼看着他们,这一群七人都穿着相似的衣着,衣着十分奇异,像是以极薄的铁片所缝制一般,而且头上束发的装饰更是银辉闪闪,造型各异,十分夸张,与中原的风格完全不同。
七人向灵堂一拜,暗中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线生是何等心细之人,立刻察觉到这批人绝不是普通的吊客,而是另有所图。
于是,一线生趋前道:“在下一线生,这几位朋友不知怎么称呼?”
为首老者长眉过鬓,肌骨丰润有神,一看就是个武林高手,道:
“我们是孤星岛七流星,也是素还真生前的好友。”
孤星岛位处远海,难怪这些人的装束与中原迥异。而据他所知,孤星岛水质咸涩,所产的鱼类不适合食用,岛上多以射猎为生,这几个人想必精通弓箭,这样一思索起来,素还真身中七支变色无形箭,每一只都正中命门,就不难知道暗箭发自何方。
一线生不动声色,对灵堂道:
“素还真生前交游真是广阔,你们远渡重洋,在素还真灵前见他最后一面,素还真天上有知,想必感动万分吧!”
为首老者听一线生之言,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脸也皱了,似哭不哭地在灵堂上泣诉道:
“好友素还真英年早逝,实在令人痛惜!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七人找出真正的凶手,为你报仇雪恨!素还真啊!你……你死得太冤枉了,呜……”
他这么一哭,其余六人都挤上前去,有的扶大哥,有的也趴在灵位前哭了起来,霎时哭声震天,呜呜啊啊地说着:“素还真,你死得太冤枉了!”、“素还真,苦命的兄弟啊……”、“我们会为你报仇!”、“若不报此恨,誓不为人!”等等。
一线生见他们哭得卖力,不知要弄什么把戏。
只见七个人尽已围住棺木,扶柩痛哭,在震天的哭声中,七只手已暗中贯注内力,以哭声掩去了内息流转的轻微哔啵之声。
原来七流星包围住棺木,同以内力探知棺内确实有尸体,便要施展“过木碎尸”之功,粉碎棺内的尸体;不管素还真是真亡诈死,如此一来,都不会再有任何生机。
这七人不知素还真死前交代过:“触摸到我的棺木的人,就是杀我的凶手。”因此,当黑白郎君悄悄来到他们身后,七人尚未察觉。
这七个人当然是欧阳上致派来灭尸的杀手。在公开亭审判之前,欧阳上致便到孤星岛找七流星,交给他们七支变色无形箭,要他们当天以这七支变色无形箭射素还真的七大命门,这也是素还真身亡的最大关键。
当公祭的消息传遍武林,欧阳上致又命七流星到灵堂,以“过木碎尸”的狠招粉碎素还真的尸体,以确保素还真不是诈死。
这七人正要依欧阳上致的吩咐行事,黑白郎君已出声道:
“七位请起,切勿哀伤过度。”
闻言,七人不禁吓得一凛。
黑白郎君在翠环山大开杀戒,又在公开亭屠杀群雄,其猛将之称已传遍武林,正是人人闻之丧胆的人物,他们怎敢在他面前搞鬼。
于是七人同时都放开原本按住棺木的手,暗自庆幸还没有把“过木碎尸”之功施展出来,否则万一被黑白郎君发现棺上的掌印,七个人马上要当素还真的陪葬了。
“呃……是啦!人死不能复生,唉!素还真,兄弟我们走了,望你能含笑九泉啊!”
七人一一上香祭拜一番,便鱼贯走了出去。
黑白郎君望着这七人仓惶的背影,微微冷笑起来,不出声地跟上前去。
只见七流星一下翠环山,便施展轻功,奔至一处荒野,见四下无人,才纷纷停下脚步。
其中一人道:“想不到黑白郎君会突然出现。”
另一人道:“没错,看到黑白郎君就不寒而慄。”
“但是任务没有完成,来不及破坏棺内的尸体,如何向主公交代?”
“如果我们用了过木碎尸之功,一定会被黑白郎君看穿,实在是太冒险了。”
“黑白郎君在场,鬼卒皆怕,我想主人应该会体谅才对。”
刹那间,一阵清朗的男声道:“是吗?”
接着,一阵脂粉香扑鼻而来,两名妖姬紧缠着金少爷,三人一挂像连体婴似的,晃悠悠地走上前来,实在不堪。
其中一名艳姬将菸杆塞进金少爷嘴里,让他吸了口菸,金少爷才放开搂在两名女子纤腰上的手,推开她们,将叼着的菸杆拿下,慢吞吞地道:
“朋友,做事情最好不要出差错,就不需要别人体谅。”
“你是谁?”
地处远海的七流星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纷纷皱起眉头。
“少爷我姓金。”
“金少爷?”
“哈哈……反应很好,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现在可交代了。”
七流星早已发觉此人来意不善,但是仗着七人对上他一人,因而有恃无恐。
如今见金少爷如此挑明了相杀之意,为首老者不禁怒眉一竖,冷冷地道:
“你讲话未免太过夸口!”
“那是因为我们的实力相差太远。”
金少爷的菸杆疾如电光,旋即划过其中一人的头、脸。
半声惊呼未绝,人已倒地,血如地下冒出的涌泉般,汩汩流成一滩殷红。
众流星大惊,同时一拥而上,气功、掌势尽往金少爷身上击去。
金少爷左闪右躲,有如一道银色的光辉,闪身过处便有人中刀倒地。
转瞬间,七流星一一倒在地上,均是一刀毙命。
金少爷长吸了一口菸,赞叹道:
“茫啊!哈哈……杀人真是太简单了!”
等金少爷与姬妾相拥着离去,守在高处枝桠之间,看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过程的黑白郎君才跃下来,一眼扫过地上的尸骸。
“干净俐落,好身手!”
既已不必为素还真报仇,黑白郎君回想了一下金少爷的杀人手法,不禁朗声长笑。
这个人将是自己未来的好对手!
向更高的高手挑战,以别人的失败为快乐,就是黑白郎君在武林中闯荡的快事。
荒野中只剩下凄冷的风声呼啸,七具横陈的尸体正逐渐冷去,其中的一具微微动了一下。
那不是风吹动衣服所造成的错觉,而是他真的动了。
七流星之中的灭形流星与金少爷对战之时,金少爷刺向他颈部的那一刀,力道稍微弱了一点,那是因为惯吸白fen的金少爷偶尔会有一点手部抽搐的现象,这是难免的。
但是对习武之人来说,不够稳定的手,就是致命的弱点!
金少爷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就是无法舍弃毒品带给自己的快乐,更自信地认为:就算有一点小小的疏忽,自己的实力仍是万人之上。
不料,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小抽搐,竟使他砍向灭形流星的那一刀不够深、不够准。
灭形流星挣扎着爬了起来,心想一定要快点离开此地,才有生存的机会。
他跌跌撞撞、艰辛地往隐密的树林里走去,每一步都引发伤口的鲜血疾流,只仗着身体较为强壮,才能持续下一口气,但他也没有把握下一口气还吸得上。
眼前渐渐昏花的灭形流星,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覆呐喊着:
“欧阳世家,好残毒的手段!”
眼前有一个山洞,只要躲在里面,就可以稍为安全了。
灭形流星精神一振,爬了进去,洞内传出一阵清风,可见还有另一个出口,才能维持洞中的通风干爽。灭形流星不知此洞通往何处,只知道能爬得多深,他就爬得多深入。
忽然间,他的双手一个落空,整个人摔入地上的大洞。
想不到地上会有一个深洞,灭形流星眼前一花,身子迅速地往下坠,只想到一句:“我完了!”便失去知觉。
灭形流星的身体不断地下坠、下坠……
“任务已经完成了,老头。”
金少爷来到约定之地,对眼前的白发老人──欧阳上致道。
欧阳上致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望着金少爷说:
“任务真的完成了吗?”
“一刀一个,没有留下事尾。”
“哼!七个人为何只有六具尸体?”
金少爷稍微愣了一下,才漫不在乎地道:
“哦?大概是被野兽拖去了,这很平常啊!”
“你为什么不取下他们七人的首级?”
“我是杀手,不是砍头的。”
金少爷显得不高兴了,续道:
“我办事,你放心吧!这七个人的实力与我相差太多,我怎么可能失手?”
“但愿如此。”
欧阳上致将白fen交给金少爷,金少爷二话不说便离开了。自从上次与欧阳上致闹翻以来,金少爷就很不愿意再见到他。
言某走上前来,道:“我认为七流星的生死有必要再查明。”
“嗯,小心为上。”
言某又道:“还有,我们胁迫一线生制造七支变色无形箭对付素还真,万一一线生后悔,将内幕说了出来,对世家很不利。”
“你认为他也要灭口吗?”
“小心总是没错的。”
欧阳上致想了一下,回道:
“他有他的用处,倒是有两、三个人要先处理掉。”
“是谁?”
“第一个是谈笑眉,她将家谱的事交代出去,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留着她是个祸患。”
言某道:“我已将她软禁在言家庄的地牢,随时可以杀她。”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快点下手。”
言某不再针对谈笑眉的事,问道:
“第二个该杀的人呢?”
“风雨残生!”
欧阳上致说出的话,让言某怔了好半晌,几乎不敢答腔。
“风……风……她是大哥的……”
欧阳上致阴沉地看了言某一眼,低声道:
“家谱在她手上失落,你想大哥会怪罪她还是怪罪我们?”
“这……”
不必想也知道,风雨残生涉世未深,武林经验少,就算是失手,欧阳上智会怪罪的还是这两个老人的督导不周、指挥失当。
“何况侄女不知被谁非礼,居然怀了孽种,双臂又被剑藏玄所断,我们没有保护好侄女,大哥会饶过我们吗?不如将她杀了,免得大哥再追究下去。”
“可是……侄女若死,情况不是更严重吗?”
“死也就罢了。若侄女活着生下孽种,大哥必会要我们查出非礼她的人是谁,人海茫茫,你说我们该从何找起?如果查不出来,则是罪上加罪;要是杀了侄女,再将所有罪状都推到剑藏玄身上,那我们杀掉剑藏玄,也算是报了大仇,大哥论起罪来,多多少少会从轻发落。”
欧阳上致停顿了一下,又以森冷的口气说道:
“三弟,你我现在立场一致,若是不同心,只会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为了风雨残生这个娃儿赔上性命,未免太过不值得。”
言某沉吟了一会儿,怎么想都是欧阳上致之言有理,遂默默点头。
“还有一个人呢?”
欧阳上致回道:
“唐飞虹,这要借重素云流、冷剑白狐与独眼龙三人。”
“要杀唐飞虹,必须先夺取他身上的黑邪书。”
“这个我明白,我会去处理,告辞了。”
欧阳上致不必夺取黑邪书,也知道如何杀唐飞虹。
当初在荒山中指导剑藏玄找到万年不熄千灯石的人就是他,虽然他不是照世明灯,但照世明灯对黑邪书视若无物,欧阳上致又怎会不知如何对付黑邪书呢?
“金狮伏诛剩紫龙,九孔神石黑邪愁;欲杀真凶时已至,幽山之北血狼喉。”
冷剑白狐收到白发老人──欧阳上致的信,马上前往千霞山找寻独眼龙与素云流,一同前往幽山之北血狼喉,等待唐飞虹的出现。
在公开亭,唐飞虹已自承罪状,只碍于黑邪书的厉害,素云流与独眼龙苦无计杀唐飞虹报仇。冷剑白狐的消息虽不知从何得来,独眼龙却百分之百相信从小扶养他长大的白发老人绝不会骗他。
三人在血狼喉外等了将近一天,果然看见唐飞虹远远地走来。
自从黑邪书首度失效,被逼着承认紫龙天身份的唐飞虹,早已警觉到照世明灯要把自己推进一个极大的阴谋中,因此随时担防着照世明灯;但最根本的一点,当然是找出照世明灯破解黑邪书的原因。
就在这时,骷髅堡主告诉他,幽山之北有个山洞叫血狼喉,血狼喉中有一颗会发出声音的九孔神石,那就是黑邪书的克星。
骷髅堡主第一次围攻素还真的行动被照世明灯所化解,与照世明灯当然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因此他会告诉自己照世明灯如何破解黑邪书的方法,应该不会是虚言。不管是真是假,唐飞虹都要将九孔神石毁之,免得留下任何祸患。
然而他怎么想得到:真正他推进阴谋终点的不是照世明灯,而是骷髅堡主!
唐飞虹正要走进血狼喉,陡觉背后一凉。
“注意来!”冷剑白狐的声音令唐飞虹惊讶得退了几步,独眼龙及飞霞仙子素云流则由唐飞虹的左右两边走出来,他的三边完全被包围住。
“你们……”
唐飞虹没料到这三人会在此地出现,但随即便想通了。
“我明白了,这是欧阳世家安排的计谋,你们要杀我为接天道报仇?”
“杀人偿命是一定的道理!凶手,纳命来!”
独眼龙怒叱一声,豹眼镶金刀也跟着出鞘。
“你们这群无知的莽夫!”唐飞虹正要解释,刀气已劈头砍至。
唐飞虹急忙闪躲,素云流的拂尘挟带着内力,有如钢鞭一般横扫而过,逼得唐飞虹左支右绌,模样极为狼狈。冷剑白狐却在一旁冷观,并不动手。
唐飞虹几个闪身,便迅速地窜进血狼喉洞中。
山洞内原本一片漆黑,唐飞虹进入之后,立刻发出夺目的光芒。
追入洞中的冷剑白狐等三人,被这强光逼得一退,唐飞虹趁隙抽出怀中的黑邪书笑道:
“哈哈哈……见识一下黑邪书的厉害吧!”
唐飞虹一把翻开黑邪书,此时,一阵清亮高亢的声音响起。
唐飞虹发觉手中的黑邪书渐渐失去了某种力量,以往能自由唤出的邪灵,居然像雪融化在阳光中一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睛已适应强光的唐飞虹急忙寻找声音的来源,赫然察觉就是射出光芒的巨石所发出的。只见石上每一个洞孔都闪着不同的光色,声音的来源也正是这颗与人同高的岩石!
“难道……难道这就是九孔神石?”
唐飞虹才想通这一点,冷剑白狐已道:
“当今武林中,无人可以看清我冷剑白狐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的,连你也不例外!”
冷光一闪,唐飞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血瀑;他的人头落在地面,滚开数步之遥。
九孔神石的光辉渐暗,洞中的三人望着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默不作声。
素云流已经没有感觉了,唐飞虹的武功平凡,根本不是他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人的对手,想不到接天道是死于这样的人之手。
而独眼龙与冷剑白狐想到的却是同一件事:
我还有机会见到他吗?
这个“他”,对冷剑白狐而言是独眼龙,对独眼龙而言是冷剑白狐。
“哈哈哈……你们总算报了大仇了。”
白发老人──欧阳上致不知何时已来到山洞中,望着地上的尸体笑道。
独眼龙对欧阳上致的计划万分不屑,沉声道:
“虽然你通知我们仇人的下落,但是我不欣赏你的手段。”
独眼龙大步踏出了血狼喉,素云流多看了欧阳上致一眼,叹了口气,才追出去道:“独眼龙,等等我!”
欧阳上致似乎不在意他们,望着冷剑白狐的眼神还是那么慈祥。
“呵……冷剑白狐,也许有一天,我要你杀的人是他们。”
“啊……”冷剑白狐低呼了一声,错愕地望着他。
欧阳上致笑着离开了,留下无言的冷剑白狐愣在当场。
唐飞虹已死,接下来要除去的就是风雨残生。
发觉自己竟然怀了身孕的风雨残生,每日独守房内,万念俱灰;自己双手已断,又怀了孽种,将来的人生不知要如何面对,而更残酷的命运还在等着她呢!
这日,风雨残生信步走出言家庄,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遭遇,顿时悲从中来,想举刀自刎,却已无双手可供使唤,不由得倚树痛哭失声。
“唉!茫……真茫啊!”
陌生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惊住了风雨残生。
站在远方的是一名身形修长、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其容貌虽俊,却流里流气的;而且叼着菸杆的样子十足轻佻,令风雨残生极为厌恶,转身便要回言家庄内。
“啧啧啧,手虽然断了,脸蛋倒是不错,只可惜……唉!命不长久啊!”
风雨残生一震,冷然回过脸问道:“你要杀我?”
金少爷笑道:“总之是死不如在死前痛快一场,我会让你死得很愉快。”
风雨残生被此言激得怒眉直竖,心痛如绞。自己身遭巨变,最恨的就是这种下流胚子;本想一死了之,却万万不愿死于这等无赖之手。
她恨恨地呸了一口唾沫,施展轻功欲奔离现场。
想不到风雨残生身形一动,金少爷已欺近前来,笑道:
“断手美人儿,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啊!”风雨残生想不到他的身手如此之快,转身以最高段的轻功跃上枝桠,点叶疾行,犹如风一般飞窜过千枝万叶,只想快快摆脱这个杀手。
金少爷先前见她在林间哭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以为她的武功也不怎么样,而且还是个女人……
他心里埋怨着欧阳世家派给自己这么一个窝囊任务,而且为了这次格杀的对象是个女的,还不好意思把舞姬带在身边,使得一向喜欢摆的场面摆不出来,更是万分不愿意出这趟任务,只好准备把一腔窝囊气出在风雨残生身上。
没想到风雨残生的轻功如此高强,任务的难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金少爷登时又惊又喜,便不敢大意,也施展最快的轻功紧紧追上,一面在地上紧追不舍,一面又忙着轻薄道:
“呦!我看见你的绣花鞋了,你跑这么高做什么?”
闻言,风雨残生更加气急败坏,奔得更快。
金少爷始终跟在两、三尺之后,笑嘻嘻地说道:
“你的脚美得很哪!我真想把这对脚也削下来,慢慢地把玩一番。”
风雨残生大惊。
双脚再被削断,如何施展轻功?自己已经**于来历不明之人,万一落入这个色魔手里,再**于他,情何以堪?”
耳中听得金少爷笑道:“留神来!”一道刀气陡然射出。
风雨残生双脚一个踏空,便整个人摔落到地面。
“啊──”
以为自己双足被削断的风雨残生惊魂未定,才发现被刀气削断的只是树枝,而不是双脚。尚来不及起身,便听得轻微的噗噗两声,金少爷已由背后点住风雨残生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金少爷蹲下身来,脱下她的鞋子笑道:
“我金少爷说到做到,先看看这双脚怎么生的,怎么跑得这么快?”
风雨残生被他一碰,全身起了个寒颤,简直痛不欲生,叱道:
“你……你再碰到我,我就咬舌自尽!”
金少爷突然叫了声“唉呀”,手宛如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随着脚步踏在枯枝上的声音,照世明灯的话语声渐近。
“何苦一错再错?金少爷,放过风雨残生吧!”
金少爷站起身来,暗自防备着。这个人在极远之处便以碎石打中自己腕上的列缺穴,力道重得令他整只手臂全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照世明灯双眉微皱,温和的脸上浮现一种极为痛恨又怜悯的神情,看看风雨残生,再看看金少爷,长叹了一口气。
金少爷道:“朋友,你要为素还真出头也就罢了,这是我的营生,多管闲事可是江湖大忌。”
“对吾而言,这不是闲事。”照世明灯道。
“哼!你要救人?恐怕不是这么容易!”
“我要救的人是你。”
“我?哈哈哈……照世明灯,你真会说笑话。”
照世明灯温柔地望着金少爷道:
“我问你,你奉谁之命杀风雨残生?”
“白2粉!”
“白2粉正在扼杀你的生命,金少爷,你若不戒除这个恶习,将沦为比走狗、喽啰还不如的江湖渣滓,现在你的武功已经开始退步,马上要成为一名废人了。”
“住嘴!你的口气让本少爷很不高兴,看来要让你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刀的实力,你才会自动把话吞回去。”
“我不想打败你,但是你也不能在我面前动风雨残生一根汗毛。”
“不打败我,就别想把人带走。”
照世明灯微微一笑,道:
“是吗?好,若我败在你的手上,这条性命双手奉上,但是如果你败给我,又要如何?”
“你也可以要我的人头。”
“我不要你的人头,我要另一个人的人头。”
金少爷不由得笑了起来。
“喔,原来也是要买杀手的……早说嘛!你要谁的人头?”
“你的主人。”
金少爷一愣。
照世明灯又道:“他提供你白2粉,这就是我要杀他的理由。金少爷,你敢与我搏这一局吗?”
“金少爷没有什么不敢的,注意了!”
金少爷的菸管倏地击出,照世明灯并不闪躲,手一扬,灯柄已格住菸管;手腕一屈,菸管有如被吸住一般,硬生生地被压凹成两截。
金少爷劲道疾吐,却始终甩不掉照世明灯的灯柄。
“哼!”
金少爷以怒容掩饰内心的慌乱,左手一振,袖中的长刀跟着滑出,往照世明灯身上劈划。
照世明灯放开菸管,挥袖震退刀势,并以左手指劲刺向金少爷握刀的腕部;金少爷连忙缩手;索性弃了菸管,将刀抛至右手,刷刷疾砍,招招都攻向照世明灯,速度比原先快了不知多少。
只见照世明灯身如流萤流回,刀影在他身边挥来划去,就是砍不中他,只在他身边滑过。
“这才是你的实力,为何要让菸管降低你的实力呢?你早就应该丢弃菸管,认真习刀了。”
照世明灯一面在刀影寒锐的攻势中游走,一面评头论足。
金少爷更加火大,叱道:
“废话少说!受死吧!”
“唉!金少爷,你是块良材美玉,却未受明师指导,以粗劣的功夫卖艺为生,你自己都不觉得可悲吗?”
“你……你给我闭嘴!”
金少爷心浮气躁,刀势更加狠厉,照世明灯便不再说话,灯柄一刺,金少爷惊呼一声,虎口竟麻得全无知觉,刀已“当”地一声落在地上。
照世明灯几乎都没有出手,从头到尾都在观察他的刀路而已;如今一出手便轻易地令金少爷二度弃械,就像大人从小孩子手中拿走玩具那般容易。
金少爷呆怔住,踉跄地倒退着,最后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照世明灯弯下腰,拾起他的刀,看了一眼才叹道: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刀,已经被汗渍浸入钢中,如何配称天下第一刀?你不止功夫没练好,兵器也挑得随便,他们是怎么栽培你的?唉!你还是一切从新来过吧!”
说着,照世明灯以左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刀背,轻而易举便将金少爷极少用到的精致袖刀,整个捏弯成几乎对折的形状,然后将刀柄朝下,往地上大力一掼,居然由刀柄至刀身整个没入了地下!
金少爷看得瞠目结舌,照世明灯又道:
“以你的刀法,杀你的主人应该绰绰有余,再去找一把刀完成你答应我的事吧!风雨残生,随我来。”
照世明灯并不伸手去扶风雨残生,让她自己起身,跟在照世明灯身后。
两人渐行渐远,走了一段路之后,风雨残生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与其问我是谁,不如问要杀你的人是谁。”
“你知道要杀我的人是谁?”
“知道,就是你的叔父。”
风雨残生惊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照世明灯也停下步子,回过头来说道:
“所以我才要你随我来,再待在言家庄,你迟早会丧命。”
“你……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
“你到底是谁?说这些话有何居心?”风雨残生一连遭受太多巨变,已经有点负荷不了了。
照世明灯继续往前走,并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回去;但如果你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生下腹中的孩子,不再涉足险恶的武林,那么就随我来。”
“你……你怎知我……”风雨残生颤声道。
照世明灯不再说话,风雨残生望着他不断往前走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追上前去,泪水却已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人被照世明灯救走?”欧阳上致接到眼线的报告,不由得大惊。
“糟了!这下子万一被大哥知道……”言某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
欧阳上致知道事态严重,但是更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
突然间,飞帖射至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这一定是大哥的信息,不知他要如何处置……
欧阳上致克制不住不安的情绪,神色自若地取下飞帖,一看信中的内容,只有一句“速往公开亭”。
“速往公开亭?”言某狐疑道。
欧阳上致略一沉思,便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不妙!”随即迅速起身,往公开亭赶去。言某见状也急追而去。
公开亭下已是人山人海,每个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公开亭的榜上张贴着一张鲜明夺目、字迹清晰的公告:
《家谱上卷》
欧阳上智
欧阳上致
欧阳尚智
欧阳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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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琳
欧阳翎
荫尸人
沙人畏
藏镜人
公开亭下早已被汹汹的议论给成一片沸扬,有的人满脸惊奇,有的人皱眉思索,还有更多人指指点点、讨论个没完。
“想不到荫尸人、沙人畏也加入了欧阳世家。”
“连藏镜人也是,真令人意外啊!”
“当初的一大魔头竟臣服在世家麾下……”
“有三个欧阳上智,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也有三个欧阳麟,不知道最后一个欧阳翎是谁……”
在一片嘈杂声中,荫尸人早已趁乱离去。言某也被震惊得无作出任何反应,他正是家谱中的“欧阳尚智”,风雨残生则是其中的欧阳翎。
“这份家谱究竟是谁张贴上去的?”有不少人在问这个问题。
“一定是素还真啦!”
“素还真不是死了吗?怎么有可能做此反击?”
“素还真那个人实在是太了,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死,只是隐藏在幕后。”
有人说出了欧阳世家最惊心的一个臆测,也有人在说:
“家谱只有上卷,那下卷呢?”
“下卷?对啊……下卷还有什么武林名人呢?”
“我认为只要静静观看时局就好,素还真一定会再公布下半卷家谱的。”
欧阳尚智心急地望向欧阳上致,只见他沉着地说道:
“不必惊慌,马上把众人召集到骷髅堡,讨论之前不许有任何动作。”
“这……是!”
欧阳上致神情自若地离开了公开亭,欧阳尚智仍不安地望着人群,来看家谱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接着赶来的绿发怪人是天下第一毒沙人畏。
欧阳尚智一见到沙人畏,立刻对他使了个眼色,才迅速离去。
沙人畏环顾左右,已无世家的成员在场,便慢慢地走向前方。所有的人一看见沙人畏,都吓得连忙让出路来,让他走到最前面去看家谱。
“沙人畏,想不到你是欧阳世家的一份子啊……”有人笑声怪异地说道。
沙人畏仰着几乎看不见的短颈注视家谱,阴沉沉地笑着,由鼻中哼出的笑气散发出莫名的腥臭。
“你们都看见家谱了?”
“当然,白纸黑字,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下半卷是谁啊……”
沙人畏一双没有眼白的绿眸透着诡异的光芒,笑起来更是犹如潮湿的蟾蜍。
“要知道下半卷家谱也非难事。”
“真的?”
“真的?你会告诉我们吗?”
所有人马上围住沙人畏,只怕漏听了一个字。
沙人畏却笑得更加森冷,道:
“咯……何不去阴司问素还真呢?”
众人一怔,只见沙人畏轻挥斗篷;在飘扬的斗篷尚未完全落下之前,所有人便已七孔流血,发出痛苦的呼吸声,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