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不过是坐吃山空。” 他掉头就走,隔日重来,带了他这些年所有俸禄给她,钱敏叹道:“你这是何苦?” “我要让你相信我娶你并不是为了你的家产,只是你这个人。” “可我已经拿不出最好的一面跟你交换。” 他笑:“我不要你最好的一面,我要你的一切,我要你对我笑,对我发脾气、撒娇,钱敏,你不是我,你不会理解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疑惑在任钊心中滋生得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连等待都变成了一场酷刑。某天他的马车经过王家府邸,他状似无意,望向被风吹起的卷帘的缝隙,王守义小心地扶着一女子下车。 除了感觉荒唐,再无其他。 那个女子,那个快要消失在记忆中,只在心底属于愧疚的领域偶尔浮起的妻子,他偶尔会想起,在某个夜深人静时,在他美妾陪伴的枕边,他会想起她孤苦伶仃无所依傍的下半生,心口随之翻涌起点滴的潮痛,钱敏是他的责任,是他获得今时今日地位应该承担的义务。他抛弃了她。 她过得痛苦绝望,她在某个遥远的地点恨着他,想着他…… 为什么不是这样? 怎么可能不是这样? 如果硬要挑剔这段婚姻,除了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钱敏忧心如焚,王守义便趁休沐那天来庙里陪她上香,进门时恰与出门的任钊母子狭路相逢。前尘已有十年之久,钱敏不过掠了他一眼,已被王守义拉向其他地方。 待行到僻静处,她先笑了:“都过去很久了。” “我仍旧害怕。”王守义幽幽地答,“当我想到你曾用那样决绝的方式去爱他,在我还没出现的时候。” 谁不愿坐享其成,去做那个倾尽全力被爱的人。可谁又要有勇气,不计后果地爱一个人。她一笑:“我爱你,如果有一天你也一样,我想我还是会离开。” 他选择用抱紧她作为回答问题的方式。 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豁然睁大眼睛,惊声道:“是她!” 是她…… 万般滋味齐齐浮上任钊的心头,是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依旧安之若素,勇敢如初,可以用生命来捍卫婚姻的幸福。 但这一次她不会受伤,因为这个人,他懂她。 老夫人叹气:“我说儿啊,咱们当初就是失算了,晚些休了她,说不定还能分些她爹的家产,看她旁边那官人的打扮,不知道从中捞了多少好处……” 他似乎听见耳后血液汹涌的声音,从未有过的窘迫一路冒至耳垂处,他近乎狼狈地低声道:“母亲,够了!&rd
quo; 她不解:“你又没对不起她,就算她爹助你考取功名,咱们家也是锦衣玉食供着她,她却连个妾都容不下去,这种女人,如何要得?” 他凄然一笑:“因为她爱我。” 这十年里,他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他现任夫人是当朝的宰相千金,大度包容他所有妾室,以及她们诞下的孩子,她会在晚归的每一个夜晚挑灯等待他归来,然后温和地建议,今晚他该去谁的住所,安抚哪一颗心。 他们只是夫妻,不需要爱这种东西。 他只觉得荒诞,这默契到几乎冷漠的家庭,她们竟然能如此和睦地相处。 她们爱过他吗? 许多经年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她蒙眬的泪眼,她一点点崩溃的心智,她在这个家庭所遭遇的凌辱,还有他的轻视……她的爱情是荒凉的森林,其中是嫉妒,像强盗一样。她的手里只有一把剑,是绝望,每一刺都是残酷的死亡。 他忽然问他的妻子:“你爱我吗?” 她一愣,模糊地笑了:“夫君,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离开寺庙之前,他遇见了王守义,擦肩而过的瞬间,是他叫住了他:“为什么?” 王守义原本不欲跟他交谈,不知为何还是停住脚步,回头说了一句:“心无旁骛地爱一个人其实很辛苦,她太辛苦了,我不想她再这样,要有一个人来爱她。” 任钊长久地站在那里,风吹过,柳絮翻飞处,回首已是百年身。 上苍多情又残忍,她跟王守义生活美满,举案齐眉,却迟迟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那一年冬至,大雪过早地临幸京城,扯棉丢絮地下了一天一夜,王家出城的马车途径御街,停在街边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乞丐面前,一女子探身从帘内出来,递给他财物若干,小乞丐讶异地仰起头,露出清秀瘦弱的脸庞。 她在问那孩子的姓名。 “我姓赵,赵必君。”他口齿清晰地回答。 她由衷地夸赞他的名字寓意深刻,小男孩苍白的脸也因这赞美泛起红光,她态度友善,说出一句令身后马车上的任钊觉得熟悉的句子,那时候他不懂真心的可贵,于是从今往后,他只能在很远的地方默然注视。 “小兄弟,你可以通过努力拥有许多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不用低声下气,经过任何人准许。” 身侧与她同坐的王守义温柔地凝视着她,微微笑起来。 任钊坐在车内。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们一齐想起了从前。 元宵佳节,十几岁的少女随父亲外出赏花灯,王守义饿着肚子守在饭馆门口,等待食客酒足饭饱后的怜悯,她将手中的糖人递过去,打量中最多的也只是好奇,她问他:“你怎么不回家,等在这里做什么?” 他等了又等,就为了跟她白头。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