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愿意为了景红绰舍命。 而双方交换的条件也很明了,我所求者青鲲胆,他想要的则是景红绰的复生。 立下血灵约的那天,报声灵送来晶瓶,开了瓶子,我的鲜血滴落在符阵上,与屈言的鲜血混在一处,被符阵吸收后凝结成两束青光,一束没入他体内,一束则径直打在我寄体的灵玉上。 灵识一阵刺痛,这是契约已成的表现。 立约结束后屈言和那名术士便离开了斗室--他们还是不放心,不肯撤掉困住我的符阵。 也罢。 反正作为灵识,吃饭睡觉与否……对我也没什么妨碍。 辞心…… 忽然师父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我怯怯地不敢接话,良久只闻一声叹息,师父的灵波便消失了。 他现在人在东昊,正竭力安抚九嶷山的火灵,对这边也是鞭长莫及。 我定下心来,十天后就是晦月之期,要想景红绰复生,届时便要举行“归魄”的祭礼,所需的东西已经交代屈言和那名术士准备,至于我则需要心智空明,全神贯注。 隔绝了对外界的感知,我的灵识陷入冥思。 等我觉察到斗室开启,重新恢复五感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屈言。 他手捧木盘站在我面前,神色凝重。 “万事俱备,明晚就是晦月,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他揭去了木盘上覆的锦缎,露出一张桧木所刻的面具来,他拿起面具放进了符阵青光之中,我的灵识随之从灵玉中出来,附到了那张面具上。 然后以此为容,
化出身形,四肢、头发、衣裳环佩,腕间玄晶的镯子相击甚至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便是我真实的样子了,除了面容之外。 “让我看看你的脸。”屈言一直默默看着,却忽然这么说,伸手就来揭那张桧木面具。 面具揭开了。 而我又化为灵体,回到了灵玉之中。 他拿着面具怔怔站在原地。 “你当‘归魄’祭礼是什么?这是通神的典仪,从此刻开始司仪之人便需摒绝凡世的知觉,直到祭礼结束为止。” 我顿了顿,厉声道:“你不该看我的样子。” 见他还是心有不甘,便加重语气再说一句:“否则激怒了神明,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事关景红绰,他果然在思忖片刻后,将面具放回了木盘中。 次夜,晦月。 漆黑的天空,不见月相。 那术士终于将困住我的符阵解开,灵玉悬浮于空,我便这样与他们一同来到祭礼之地。 九丈见方的空地上画着符阵,符阵中心建了七尺火台。 此刻火台中燃烧着漆黑的蚺鳞松,有些古怪的香味在空气中氤氲着。而在其两边,则分别是景红绰的躯体和散发着青光的青鲲胆。 一旦景红绰复生,血灵约便告完成,从此青鲲胆便归我所有。 这是被天地间的无名之物所见证的约定。 此刻,火台正前方的祭桌上,正供奉着那张面具。 我再次戴上了它。 幻化显形的同时我一直在看着屈言,他似乎很紧张,一直盯着我看。 关心则乱,他应该紧
张。 事实上我也很紧张,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要彻底地执行归魄祭礼。 参见,敬告,起式,举手投足,我开始了沟通神明的祭舞--我云门一脉本为上古祭师,以舞蹈敬祭天地安抚鬼神,只是后来古礼衰微,如今只剩下东昊国还保持着古老的传统,敬奉云门为护国的灵族。 而我此刻所舞的,正是恭迎幽伯的《松宁》 蚺鳞松的香气在烈焰中四溢开来,我长袖翻飞之间玄晶相击发出灵音,诱动起空气中的阴灵慢慢汇聚,向火台中投去。 雾气渐起,赤焰转色。 原本火红的烈焰渐渐被阴灵染成了黑色,熊熊燃烧着,却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屈言呼出的气息几乎是立刻就变成了白雾。 忽然黑色的火舌自台中暴起,向我扑来-- “小心!”屈言惊呼,想要过来却被那术士拦下了。 这个笨蛋,也不想想若真有危险,他过来又有什么用? 我仰首,坦然迎向冰冷的火焰。 黑色的火舌将我包围起来,随后火台中的黑焰暴起,渐渐地化成一个隐约的人形。 这是掌管魂魄的古神,幽伯。 尔有何求? 我听见了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这是幽伯在径直沟通我的灵识。 欲求此女复生……我指向了景红绰。 黑色火焰构成的躯体上,幽伯的双眼宛如萤火,静静地注视着我。 …… 如尔所愿。 长久的沉默后我终于听到了这句话,不禁微微一笑。 而后,火舌便舔上了我的灵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