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两个小人,一个跟她说,过去吧,只要过去了你就可以知道真相了;而另一个则在那里说,千万别过去,知道真相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两个小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那个跟秋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还在冲她招招手,对她说:“小意,你过来啊,你怕什么?难道你怕知道真相吗?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她看着李胤,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懦弱。
李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说她胆子小也好,怯懦也好。这个时候,可不是逞什么英雄的时刻啊!
她想要逃开,逃得越远越好,离开这片地方,回到现实中去,可她的双‘腿’却如千斤重一般,一直定格在原地不能动弹。她看着那个跟秋玫一模一样的‘女’人,心里头那种不知所措的虚无感更甚。更何况,地上还躺着一个小周意,她也不能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
可她不过去,那个‘女’人也不是死的。
李胤不过去,她就主动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手上握着的那把刀,刀尖一直在滴血,从她一路过来开始,流了一地。
李胤好半天,才后退了一步,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竟然无能为力。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秋玫,你的妈妈啊!”那个‘女’人这么说着,将那束玫瑰别在了自己的发间,然后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看着李胤,目光诚挚地说道:“小意,我是那个阿玫阿姨啊,你忘了之前你来昭雍的家里,我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我妈妈,秋玫被你杀了,你怎么可能会是秋玫?!”
李胤毫不犹豫地就戳穿了这个‘女’人的谎言。
这世上,就只有一个秋玫。
“秋玫和我是同一个人,小意,你从小就跟着你爸,当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年你一出生,你的爷爷‘奶’‘奶’就把我赶走了。他们应该提都没有提到过我吧?想想也是,这群无情无义的人,就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些?”
她愤懑不平地说着,秋玫的那张脸皮贴在她的脸上,因为她的这个表情而鼓了起来,一张脸看起来肿胀得可怕。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赶你走?”
李胤问她。
确实,从小到大,她还真的没听到爷爷‘奶’‘奶’提起一点有关秋玫的事情,她在这个家庭中,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因为我是不祥人。”
“不祥人?”
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
“是的,不祥人。”
秋玫说着,蹲下来手就要‘摸’上小周意的脸庞。李胤怕她对她下手,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她的身前。秋玫见李胤这样的动作,笑了,说道:
“你这么护着她又是何必?”
李胤反问她,“她就是我,我护着我自己,有什么错吗?”
“不,她并不是你。”秋玫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着李胤,说道:“你跟她是两个人,就跟我和她一样。”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集装箱上躺着的那个‘女’人。
“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我们的名字一样,但我们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也是,小意,你和她共用一个身体,你叫做周意,可你跟真正呈现在世人眼前的周意又不一样。你看看她,她只是一个干瘦的小‘女’孩,遇到事情只会哭只会哭,你跟她怎么可能一样呢?”
“那是因为我比她年长十七岁!”李胤这么说道,眉头却不由紧蹙起来。
这个‘女’人的一番言论,怎么那么像是在描述人格分裂?
“不,你别骗自己了,你跟周意完全不一样。周意的‘性’格就跟她爸一样,胆小懦弱,不懂反抗只知道屈从。可你呢,你跟她完全不一样,别说是别人了,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秋玫说着,忽然一把拉过李胤的手,想要将她拉近自己一些。李胤连忙一挣,躲了开来,戒备谨慎地看着她。
“你在怕我?有这个必要吗?”秋玫冷笑一声,“小意,你真的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地好奇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可以以一敌十,你的功夫,你难道从来没有细想过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怎么来的?
李胤的头很痛。脑中很多东西似乎就在这一刻突然涌了出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过了好一会儿,这个症状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头还越来越痛了。
是啊,她从来没有仔细去想过,自己的身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不敢去细想,所以刻意回避忽略,一直到最后,就真的当成了自己不知道。她小时候,周山一直忙着做生意,十岁以前,她都在洛阳,她跟所有的小朋友一样,穿着校服去上学而。十岁之后,她搬到了杭州,依旧是上学,每天背着书包学校家里两点往返。她哪来的美国时间去学这一身功夫?
“小意,只要你仔细一想,很多事情你都可以想清楚的。你跟我一样,我们都跟别的人共用一个身体,因为她们乖顺听话,所以大家都喜欢她们,打压我们,我们才一直不能出来。小意,你知道吗?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就像现在,连你都说了,这是十七年前的事情。
十七年前,那个深藏在周意心底深处的你出来了,她听了我的话,披上了这个周意的脸,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就算你不做这样的事情也会有人去做。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用着周意的身体。”
“够了,你别说了。”
李胤冷冷地说道,看着秋玫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仇人一样。
人总有不想听到真相的时候,李胤现在就是这样。
这个‘女’人满口胡言,说的都是什么鬼?!
李胤冷眼看着她,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她想要回去,她不想要待在这里!
对,赶紧跑啊,待在这里听这个‘女’人的疯言疯语有什么用?
秋玫似乎看出了李胤的想法,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抱着双臂高傲地看着她,说道:“你要走?可以。但就算你走了,这件事情也早就是既定的事实了。不过,小意,你不趁着这次这个机会杀了她,迟早有一天,那个藏在你身体最深处的周意会杀了你的。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吧?你自己小心。”
“那你呢?你用了秋玫的身体,难道不担心另一个秋玫会害死你吗?”
“谁跟你说她还活着?”这个‘女’人将发间别着的玫瑰‘花’拿了下来,一步步走到了李胤的面前。
李胤这次没躲。她心里有预感,这个‘女’人她不会害自己,或者说,她现在还不打算害她。
事实也正是如此。
这个‘女’人拿着这朵玫瑰‘花’,将她‘插’进了李胤的衣领。玫瑰‘花’的茎叶恰好碰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小瓶子。也不知这个‘女’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玫瑰‘花’恰好就碰到了装着珈蓝鲜血的那个小瓶。
“一路走好,小意。”
李胤站在原地,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这个‘女’人居然就这么走回了那个集装箱前,拖着秋玫的尸体,在她的视野中越走越远。
李胤闭上眼睛,很长一段时间后,睁开眼睛,人已经回到了客栈的房间里。
身前的蜡烛已经燃尽了,烛泪凝固在烛台上,其中有一块地方略带一丝红晕,那是她的鲜血凝固而成的。
阿珏就站在‘门’口,看着李胤现在这个样子,指了指‘床’边的‘抽’屉,对她说道:“‘抽’屉里有纸,擦一擦吧。”
李胤被他这么一提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原来自己流泪了。
她霸气地摆了摆手,直接拿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快速将地上的这些东西都收拾好。
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布袋里了之后,她才奇怪地看向阿珏,问他:“奇了怪了啊,你怎么都不问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再沉稳的男孩子,遇上这种场面,不是也该稍稍安慰一下可怜悲催的‘女’人吗?
可没想到阿珏却很直白,“我都在镜子里看到了。”
他这么一说,李胤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那一切事情,都是呈现在镜子中的。阿珏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哪还用得着问李胤?
李胤有些颓败地将那个布袋放好,然后走到窗户前,对阿珏打了声招呼就一把拉开了窗帘。阿珏惊呼一声,连忙躲到暗处。但此时的阳光正好,窗户一拉开,房间里根本没有一处是不被照到的。他骂了李胤一句,身影快速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人待着最好啊!
她这么想着,搬了条凳子坐在窗户前,也不管大热天地坐在大太阳底下有多热,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在脑中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梳理了一遍。
如果刚刚那个跟秋玫长得一样的‘女’人说的是真的话,那说起来,李胤其实就跟白安西一样,也是个神经病。
身体里同时住着两个人,不是人格分裂又是什么?
她,真的只是一个人格而已吗?
她不禁‘摸’上自己的脸,忽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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