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
南墨脸上的戾气消了个干净,看起来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李胤面带犹豫,看着她。
“放心吧,我不会食言的,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会做到。也请你们能够答应我的要求。”
她言辞恳切,甚至还跪下来,给李胤叩了一个头。
李胤不敢受,躲了开来,说:“既然你有话要说,那就说吧,你就当我不存在。”
李胤说着,抱着双臂站在一旁。
如梦不能动弹,符纸的威慑力让他的气力一点点流失,加上之前跟那个尸王打斗,如果再没有怨气补回来,他就算不被李胤给杀了,自己也会一点点消失。
他略有些慌张地看着南墨,盼着她能在这个时候救他一把。
“南墨,你快帮我把这些符纸摘掉!快帮我一把!”
他以为南墨还是跟多年前一样,一直站在他身后默默地守着他。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如梦,我听他们说,你一直在找我?”
如梦愣了愣,情绪一下子由原来的狂躁,渐渐趋于平和。
他知道了,南墨不会帮他。
“是。当年你说过,如果我没有找到那盏灯,你就不会见我。后来,我一直在找,可找遍了整个镇子,也还是没能找到它。我就想,镇子上没有,那镇子外头应该有吧。我找啊找,一直在找那盏灯,我想着找到那盏灯,就能找到你了。可是我找了那么多年,却还是没能找到一盏一模一样的花灯。南墨,你不会怪我吧?”
南墨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容,说:“怪,怎么不怪。你还记得你刚刚对我说了什么话吗?你说,你我相隔数十年,才见了一面,你不甘心。可你知道吗,为了你这一面,我等的时间不会比你少。如梦,我等了你那么久,我等了你足足**,可你没有来,就是因为你没有来,我才会被逼着嫁给那个怪物,困在花灯里头足足有百年之久。你说你不甘心,你何曾问过我,甘不甘心?!”
如梦沉默着,看着南墨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
她那一双眼睛,从来都是如梦最喜欢的。这唱戏的人,戏演得好不好,全在一双眼睛上。要是有灵气的眼睛,演什么都会讨喜。南墨就拥有那样一双眼睛。可现在这双眼睛里,却不断地有眼泪从中溢出,像是玉盘落珠,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南墨,你……”
“那天晚上我在渡口等着你,一边等你,一边在想我们会去到哪里。我知道你自卑,你觉得自己是个戏子,配不上我。可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什么身份可以决定的,我也不觉得唱戏是什么卑贱的事情。只要你能够做好一件事情把它做到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那你就是高尚的。如梦,没有人看不起你,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事到如今,我只怪我一切错付,这是你欠我的债。”
说完,她忽然一把夺过李胤手里的最后一张符纸,她的身体一接触到那张符纸,整个就燃烧了起来。李胤吓了一跳,刚想从她手里将那符纸抢过来,没想到南墨的动作更快,直接将那张符纸贴到了如梦的额头。
如梦的身体一瞬间也燃烧了起来。两个燃烧着的人,看着彼此,一个是报复后的快意,一个是一汪沉静的死水。
“南墨,”如梦的声音有些嘶哑,“其实那天,我去渡口了。只是我怕自己耽误你,所以我没有露面。你说的对,没有人看不起我,只是我看不起自己。”
那天,他到的甚至比南墨还要早。
南墨站在渡口边站了多久,他就猫着身子蹲在暗处蹲了多久。好几次,他的脚就要迈出去了,无形之中却好像有根线一直在拉着他的脚回来。他没细数过这样的冲动到底有几次,但肯定不下十次。
想了许久,却还是作罢。
天亮的时候,南墨被南家的人给带走了。如梦走到她原先站着的地方,蹲了下来,他从来自诩堂堂七尺男儿,不应轻易流泪,那一天早上,却哭得如同戏中肝肠寸断的王宝钏一样。
南墨听了他的话,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竟然成了哭。
“如梦,你演了一辈子的王宝钏,王宝钏就是你啊!”
她说着,形容终于在火光中烧尽。
而如梦,想要发出声音,却徒留一声哽咽,消散在火光中。
李胤就站在边上,看着两个人就那么消失在了原地,有些失神。
她想不到,事情居然是这么结束的。
就连珈蓝交给她的用来解决南墨的东西,都没有派上用场。
那盏花灯,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仿佛在嘲笑世人为情痴傻。
李胤走过去,弯下来要将那灯捡起来带走。可一低头,瞄到了旁边突然出现的一双女人的小脚。
李胤转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没有影子,应该是鬼。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学生装,就是那种最常见的民国式样。李胤打量了一下她,仔细看了一下她的眉眼之后,说:“你是雁起?”
她的眉眼,仔细看一看,其实跟如梦还是有些像的。
如梦那么浓的妆容之下,她居然还能看出来他到底长啥样,也是神奇。
来人,正是雁起。
要不是因为自己弟弟的事情,估摸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李胤的面前。
“你就是珈蓝的现任吧,你回去之后给他带一句话,就说这次的事情我知道了,以后,我也会还回来的。”
雁起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仿佛她特意过来,就只是为了跟李胤说上这么一句话而已。
李胤叫住了她,说:“这次的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跟珈蓝没有关系。你的这句话,我也不会替你转达的。”
“你有那个能力吗?”雁起转身,嘲讽地看了一眼李胤,“那些符纸,张张都是出自珈蓝的手,他答应过我,不会插手任何有关我的事情,他既然做不到,就不要随便答应。”
“不,你错了,他只是插手了南墨的事情,并没有插手如梦的。他给我的那些符纸,也是用来对付南墨的,并不是针对如梦。”跟珈蓝待久了,脸皮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不要,“你如果能拿出证据来,那我觉得珈蓝是活该,但如果没有,还请你别把这笔账算在珈蓝的头上。”
“呵,倒是牙尖嘴利,配得上他那唯利是图的性子。”
雁起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李胤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而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衣服里的男人。他带着一个面具,雁起走过去的时候,他很顺手地就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李胤抱着那盏花灯,略有些失神。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下。
她抱着花灯,打了一个电话给珈蓝。
珈蓝很快就开车过来了,看到李胤手里头的花灯,问:“事情都办好了?”
“嗯,不过不是我动的手,是南墨自己。她拉着如梦一起同归于尽了。”
珈蓝点点头,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李胤疑惑地问了句,“你早就知道了?”
“你忘了我之前跟她做的那笔交易了吗?她说他可以帮我解决掉如梦还有自己这两个大麻烦,只要我能给他们两个念一段往生咒,让他们两人下辈子还能再碰到一起。”
“这都可以?”
“当然不可以。”
李胤惊呼:“那你这不是骗人吗?!”
“怎么能叫骗人呢?!我骗的明明就是鬼啊!”珈蓝说着,想了想,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句,“他们两个人造了这么多孽,能这么干脆利索离开人世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对厉鬼,别那么心软。”
李胤点点头,掂量了一下手里头的这盏花灯,问:“那我手里这东西该怎么办?”
珈蓝低头,说:“卖了吧。”
“卖给谁?”
“你那老板!要不是他,能惹出这么多事情来吗?”
珈蓝最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明明这件事情,跟他当初不愿意接下如梦这笔生意才闹大的。
李胤默默地将吐槽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回了客栈。
休息了一天之后,她打电话给了白秀,威逼利诱让她找出了莫寻现在的地址发了给她,然后直接将那花灯打包,送到了莫寻的手里,同时附上了一张报价单。
不过令李胤惊奇的是,莫寻最后居然还是按照那报价单上的数字付了款项。
李胤简直觉得神奇。但**oss说了,这盏灯,可是搭上了他的大半条命,确实还是值那么点钱的。
花灯的事情过后,有一天李胤走到街上,好好的大路被一堆音响设备给挡住了,还有在路边搭起了舞台一样的东西,还有帷幕等。李胤好奇,问了句,有人告诉她,这里是在搭戏台,有人专门花钱请了人到这边来唱戏来了。
这年头,也就只有他们现在在的这种小地方会请人在路上唱戏了。
众人忙忙碌碌之中,有两个演员上台了,一个旦角,甩着水袖,站在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开嗓。李胤一个晃神,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如梦。再仔细一瞧,不是他,却神似他。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身着素衣归中原。
放下西凉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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