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一浮出水面,就被阿生绑了起来。
人在水底里的动作,肯定不如在地面上那么灵活,而一个人上来了,在水下的其余人却并不知道上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以当陈双最后一个游上来的时候,一把长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阿年?你想干什么?”
陈双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年,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人,谁都没想到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阿年拿刀架着她上来,然后迅速绑了她的手脚,将她拖到了这个墓室的一个角落里。陈双这才看清了这墓室里的情形。就在这墓室的中间,有一张石床,而那石床上就躺着一副已经干瘪了的身躯。
就跟一具干尸一样,那东西就这么躺在那里,皮肉毛发都还在,身上也只有下身围了一块布,而那块布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已经紧紧与那人的皮肉连成了一体,成了那人的一部分。
“阿年,你想要做什么?”
陈双大喊着,眼前的一切都给她一种诡异非常的感觉。这样的阿年是她从未见过的,也是她全然陌生的。
阿年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忽然笑了笑,嘴角几近上扬出一副诡异的弧度,看着陈双,眼底是那近乎渴望般的炽热。
“我想要做什么?我想要干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陈双,我想得到你啊!”
他跟陈双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在阿生出现之前,他跟陈双是未婚夫妻,从小定下的那种。但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叫阿生的异乡人,他的出现把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陈双本来该嫁给他,但却偏偏嫁给了阿生;他本该才是这支考察队的头头,但这头衔却落到了阿生的头上。
陈双却压根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她只是转着头,到处搜寻阿生还有其他人的身影,“他们呢?他们在哪里?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们?呵。”阿年轻嘲一声,指了指上方,说道:“你要找的人,就在这上面。”
陈双赶忙抬头,瞳孔一缩。
就在她的头顶上方,挂着八具尸体,那都是她的队友,还有阿生!
“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畜生!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能做了什么?”阿年笑得一脸无害,说道:“我只是要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告诉你陈双,你是我的,而他们,都该死!”
陈双瞪着他,目眦欲裂,“你休想,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呢?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是你的!”
她说着,带着一股决绝,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阿年看出来她的想法,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猛地甩到了一旁,然后,当着她的面,将那些绑在大石头上的绳子一一解了开来。
一个,两个,三个……
那些昔日的伙伴一个接一个从那顶上掉了下来,砸在了她的面前。
“不!阿年,不要!不要!”
她哭喊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本该鲜活的人,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落下,被砸碎,那些血,溅到了她的身上、脸上。
不,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人了,那就是阿生。
“阿年!别!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放过他,好吗?”
陈双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可阿年正在享受这种报复的快感,哪能轻易说断就断?
陈双只来得及看到他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然后,阿生的身体就从那高高的顶上坠了下来,他那血还是温热的,那飞溅的鲜血一下子喷到陈双的脸上,迷了她的眼睛。她的一双眼睛通红,那里头有血,也有泪!
她几乎是疯了一样的,爬到了阿生的面前,将自己的头靠在阿生那破碎不堪的身体上。阿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走过去,将陈双直接拖到了另外的地方,拿着那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问:
“我就只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你愿意,我就放了你,好好藏了你的前夫,要是你不愿意,我就亲自送你去跟他作伴。”
阿年已经魔怔了。
陈双目光迷茫地看着他,脸上被溅的鲜血一点点流了下来,落到地上,一滴一滴,在空旷的墓室,在没有人说话的这片死寂中,竟然显得格外响亮清楚。
“你会放过我吗?”
她问阿年,那失掉的焦距在一点点回来。
“会,我跟你一起长大,我爱你,远比这个男人爱你爱得时间长。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放了你,我们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等回去了,我们只用告诉长官,说我们找到了太阳王的墓室,但其他人都因为被墓室里的机关暗算死了,我想长官一定不会怀疑我们的。到时候,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娶你了,陈双,你说好不好?”
阿年以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陈双,但意识已经渐渐清醒的陈双却知道,他并没有在看自己。他只是在透过自己,看向他自己心底那种近乎变态的执着跟执念。
“好,我答应你,你现在替我松绑,阿生毕竟现在还是我丈夫,我要好好安葬他。”
“不行,他们的尸体,是要献祭给太阳王的,谁都不能收走。”
“什么太阳王?就是躺在石床上的这个东西吗?凭什么因为他,我就不能替我的丈夫,替我的这些队员收尸?阿年,这些人曾经也是你的战友跟你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人啊,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
“我无情无义?要是不给这太阳王献祭足够的鲜血,你以为他能让我们离开这墓室?”
阿年说着,指了指那些人倒下的地方。
在陈双不注意的时候,这些倒下的人,他们身体里流出的血液,竟在一点点汇聚而成一条小小的血流,流到了一块石壁附近,然后倏地消失不见。
“怎么会,怎么会呢?他不是死了吗?!”
陈双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抬头看石床上的那具棺材。
“陈双,我也并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但是他们的尸体如果不留在这里的话,我们就永远也出不去这个地方。太阳王的**死了,但是他的意识却没死。他可以轻易就困住我们,将我们困死在这个地方!”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双怀疑地看着阿年。
“为什么?因为你的丈夫,阿生,他来这里之前,也是跟我一样的打算!”
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纸上的的确确是阿生的笔迹,那是阿年偷偷从他的笔记本里头撕下来的。
“怎么样?信了吧?你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死了,你也不必太过挂怀,还是安安稳稳地跟我一起过日子吧。”
阿年说着,也看了看石床上的那具干尸。
如果这个上头躺着的人,真的是太阳王的话,那这东西,应该就跟阿生笔记里头提到一样,是会复活的。毕竟,一具几千年的尸体,还保存在这么一个潮湿的水洞里头,能变成一具干尸,而不是白骨,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你先把我解开。”
陈双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淡非常。她看着阿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阿年笑了笑,还真的就走过去给她松了绑,然后转身,准备沿着那个水洞游出去。
他回头,想要叫陈双跟上,但那笑容却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我们现在出洞,这里的事情,就当永远也没有发生……过……”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
一把刀就这么插在了他的胸膛。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刀,是太阳王身旁放着的那把骨刀。现在,这把刀就这么嵌进了他的心房里,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碎裂成了两半。
“你……”
“我什么?你还想我跟你走?我告诉你,不可能!”
陈双说着,又将那骨刀往阿年的胸膛了刺进了几分。
阿年瞪大眼睛,看着陈双,猛地一推,想要将她推开。可陈双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放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阿年这个男人扑倒在地上,拔出骨刀,再一刀刺下去。钝了的刀刃刺进皮肉,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些碎屑出来。钝刀与骨头相碰,发出一声刺耳尖利的摩擦声,只听得人头皮发麻。
连续好几刀之后,阿年双眼已经没了神采,瞳孔放大,只盯着顶上的某一处,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陈双将那刀拔了出来,跪爬着一具具身体摸过去,终于找到了阿生。她的眼睛,其实在刚刚被阿生血溅到的时候就已经瞎了。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你放心吧,我不会相信的!我现在就去找你,找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
陈双摸着阿生的脸,说完,将刀拿起来,用力将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一时之间,血流如注。
但陈双却并没有就这么容易离开人世。太阳王的怨念,与她的怨念化作了一体,太阳王替她制造了一个幻境,而村里的那些村民,都是这七十余年来,陈双以人的假象害死的人。
因为太阳王的法力高于珈蓝,所以一时半会儿,就连他也没能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假象。
而幸好,李胤没事。
“至于那具石床上的尸体,应该就是阿年的。”
珈蓝根据两人了解到的事情,这么对了一对,推出了一个答案。
“那太阳王呢?”李胤问道。
尸体不会自己走,要么是陈双搬走了他,要么,是他自己长脚走了。
“他复活了。走了。”
这天下那么大,谁会知道哪个人类的皮相下,会藏着一副怎样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