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率领剩余的冥港士兵退守第二道防线,拼死守卫。就在我几度丧失信心,防线濒临崩溃之时,邬芳终于带着两千生力军赶来支援,反将左丘城的护城卫队赶回了峡谷里面。冷元魁见势不妙,急忙将顶在前面的护城卫队收了回来,两军再次隔着一道矮矮的土墙形成对峙的局面。
冷元魁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青一阵白一阵地,目光犹如冰刀一样。他死死地盯着邬芳,冷冷道:“邬副城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呀?”
邬芳没有搭理冷元魁对她的称谓中暗含的讥讽,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冷副城主,水晶城已经被我冥港联军攻破,蒋城主也已自杀殉城。你再这样打下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冷元魁依旧冷笑,反问道:“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一个叛徒,一个逆贼,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在我耳中听来,都根本不可信!”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般顽固不化的态度,便站出来骂道:“你是犟驴脑袋吗?如果水晶城未破,邬将军如何能率军来援?不论你信与不信,你以两倍于我的兵力猛攻三天都出不了这个谷口,以你现在仅剩的这点兵力,再打下去还有胜算吗?”
“左丘城主命我前来援助水晶城,没看到水晶城门之前我是不会退兵的!”冷元魁忽然被我这么骂了一句,顿时也恼了,于是尖声叫道:“半途而废,从来不是我冷某人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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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食古不化的……”
“翟港主,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我怒不可遏,正想再痛骂冷元魁一顿,却被邬芳给拦住了。只见她依旧气定神闲,只向后面做了个手势,道:“我与冷元魁曾共事数年,当然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倔脾气,劝是劝不动的。所以,我从水晶城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一个人,他见了就自然明白了。”
我转头望向后面,只见一名面孔十分陌生的武将从“邬”字旗的援军阵后缓缓走了出来。他的军服、盔甲样式都与冥港军将穿的完全不一样,倒像是水晶城军队的制服。刚才阵前厮杀激烈,我竟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员陌生武将走到阵前,隔着敌阵朝冷元魁拱了拱手,朗声道:“冷副城主,末将是水晶城护城军统领唐世尧,此前曾去往左丘城公干,也与冷副城主有过数面之缘,冷副城主应该还记得末将吧?”
冷元魁一见唐世尧,脸色又是一变,但还是按捺住了没答话,只在鼻腔里哼了一声。
唐世尧接着说道:“邬将军说的没错,水晶城确实已经失守,蒋城主已然身死,城中百姓和官吏、军将也都已经归顺冥港。左丘城为履行与水晶城之间的盟约,在危难之际派大军前来救援,实乃君子之举、诚信之举。今水晶城不幸陷落,确是无论如何也怪不得左丘城。但事已至此,再动干戈也于事无补,还请冷副城主回去吧!”
冷元魁看来的确是认识唐世尧的,不过他依然还不死心,又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唐世尧!你备受蒋城主信赖,委以军中重任,若水晶城破,你自当以死效忠!为何还要投靠敌军,卖主求荣?”
唐世尧叹了口气,道:“我受蒋城主恩惠甚多,断然是不敢背叛于他的。水晶城面对冥港两万大军还能坚持一月有余,靠的就是护城军上下一心,齐心协力方能做到。但城破之后,蒋城主已然失去理智。他不但不肯听劝投诚,竟打算挖破城后洞壁,引熔岩湖入城,想要玉石俱焚!”
“什么?”我听了也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唐世尧仍继续说道:“我等虽忠于蒋城主,但也要顾及水晶城内数万民众的安危!掘壁引火,无异于毁灭整座水晶城,人、鬼都不可能幸存!于是,我率众将百官苦苦相劝,不愿执行此惨无人道之命令。蒋城主气急,最后竟自己跳入熔岩湖寻了短见,尸骨无存!唉……”
唐世尧这番话,不仅是我,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脊梁骨发寒。一座数万居民的大城,一旦掘破了洞壁引熔岩湖入城,那该是怎样的一番炼狱景象?蒋城主这么做,其实已经跟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无异!
如此说起来,唐世尧等城中军将百官投诚冥港联军,也实在怪不得他们没骨气。是人总会怕死,尤其是毫无道理地拉着几万城民陪着自己一起死,也只有丧心病狂之人才能做得出来!
这下就连冷元魁也无话可说了。他铁青着脸沉吟半晌,最后无奈之下还是愤愤地憋出了一句:“撤军!”
左丘城剩余的部队面对着峡谷口,缓缓后退。这是一支成熟军队的标志,要退也要摆好阵型徐徐退之,不能一哄而散,否则撤退就变成了溃败,任由敌军追杀、屠戮。
当然,冥港联军这边也没有再去追击的意思,数千残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敌军退去,心中五味杂陈。阵地固然是守住了,胜利也是我们的,但却牺牲了那么多战友,丝毫让人高兴不起来,反而总有一股悲伤的情绪在众人之间弥漫着。
“哇!”
第一个哭出来的竟是我身后的一名侍卫兵,他抱着侍卫营校尉的尸身大哭,哀嚎道:“大哥,说好的同生共死,你怎么就自己先去了?”
此话一出,剩下的几名侍卫兵也都禁不住哭喊起来。跟着我的这帮侍卫兵,都是我从冥港草创之时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几年下来早就亲密如同亲生兄弟一般。冥港虽然经历了多次大战,但作为我的近身侍卫他们平时担负的主要职责还是保护我的安全,并不需要上阵杀敌。
而这一次,才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真正上战场与敌军厮杀。不想,这头一次也变成了侍卫营校尉的最后一次,不免让人感伤。
有人带头哭了,其他士兵也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纷纷哭出声来。两道防线之间就是死伤最惨重的地方,遍地都是死去的士兵遗体。士兵们到处翻找与自己相熟的战友或者同乡、同族,如果有尸首异处的,总要在附近把另一部分找回来安放在一起,好歹也能留个全尸。
柳寒在远处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座下的那头夜飞猫由于伤势过重,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柳寒一直骑在它背上浑然不知它已受重伤,直到战斗结束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大猫爱宠腹部早就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连肠子都断了好长一截,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这只夜飞猫的忍耐力也是足够强大,缺了一截肠子依然还能一直驼负柳寒作战,凶猛一如往常无异。若不是柳寒从它背上下来,恐怕还发现不了它腹部的那一道长长的伤口。但终究为时已晚,回天乏术了。
这一仗,我带过来的后军四千名士兵,守到最后只剩下不足一千名。除了提前运走的重伤员外,阵亡的竟高达两千六百名。这其中最让我和柳寒痛心的就是辛辛苦苦才组建起来的猫骑营,从满员的一千骑打到只剩下三百骑,要想恢复这支骑兵队伍,恐怕又得花好几年的时间。
邬芳见我和柳寒伤感,也走过来安慰我们俩。从她的口中,我才得知水晶城那边的具体战况。
七郎所率攻城的前军一万六千兵,在水晶城守军的奋死抵抗下,折损情况也接近一半,阵亡五千,重伤三千,可谓是惨胜!
当然,水晶城内原有的护城军本来也有近万兵力,经此一战,最后只剩下三千残兵。我和七郎原本以为,此次攻打水晶城,以冥港联军的两万大军拿下这座城池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们终究还是算计错了,水晶城的实力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
在蒋城主极其雄厚的财力支持下,水晶城的护城军将城内三万城民中的一半强行征召入伍,并许以重金赏赐。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除了那些实力、修为实在是不够看的鬼修、阴修外,所有的可战力量几乎全都派上了战场。若不是城内一时半会凑不出那么多武器、装备,莫说一万五,恐怕全民皆兵都不是问题!
但临时征召的新兵又怎堪大用?尤其是这一万五千新兵中只有五千左右领到了兵器,剩下的一万其实就是辅兵和杂兵,主要负责运输物资和抢修城墙而已。面对冥港联军十几台大型攻城器械的轮番摧残之下,水晶城那道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城墙几经抢修也依然抵不过倒塌的命运。而这一道防线的崩溃,便使得城内的军民再也无心恋战,纷纷投降。
当然,唐世尧刚才所说的蒋城主打算掘断熔岩湖,引火入城的经过的确也是事实。幸亏这个疯子最后还是未能得逞,否则冥港联军白费了这么多条人命、鬼命打下来的却是一座废城,还徒增了这许多杀孽!
唉,打仗终究是个玩命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