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穿着觐见的盛装的年轻才俊们在王上和众位大人的赞许声中领了赏赐,高歌稍顿,没等某些大人为圣意颁旨江氏赐婚男妻的钦命提出严正异议之际,江氏的谢恩折子适时呈了上来。
王上展开的眉轻轻纠葛了起来,对谢恩折子上隐晦的哭诉感到不解和疑惑,前去塞北之域的皇命钦差和无数贵胄子弟被人授意“劫杀”?!毫无意外,对这种匪夷所思的胆大妄为行径,压着震怒的王上立即宣召钦差副使上殿细问。
一早就被通知在阶下候着了的钦差副使吴源很快就到。三跪九叩后,对王上询问,默待了弹指,吴源领会了。总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对他而言也就是讲故事,没什么难为的。
没多久,伴着对当日的讲述,低微的抽气就在金殿上陆续响起。拢在手恭谨金殿末列的受赏子弟们抬着眼帘瞄着恭恭敬敬向王上讲述那日钦差队列到塞北小城当日状况的吴源大人,整个过程没有一点错,可,也没必要说得这样生动紧凑吧,听得比身临其境更热闹更肃杀些了,好在,除了对朝廷大不韪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不必提起的都没有涉及。
未等龙颜震怒,无视那些冷汗齐流脚下虚软的同僚,众臣哗然痛责这大逆行径,义愤填膺的阁臣率六部官员一起纷纷上前请命,响应众阁臣,金殿上效忠声声,高呼绝对要严查到底。满朝上,没什么打抱不平,也没什么唏嘘寒心,有人欢喜有人愁,缺了空隙必然要被取代,朝廷中,金科玉律是以天下无事为福,这素来只能是愿望罢了,眼下就只有“利”和“害”。只为眼前一时权势更迭,却忽略江山大局,几位皇子的争端中,第一次,将有人要为其付出代价了。至于,江氏男儿媳的事情,早就被撇开去了。朝堂上的那点破事,彼此都早已有些坦然了。
表面上的和暗箱里的从来就不是相同的东西,谁在背后构陷为王上卖命的江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氏背后是王上的旨意。二十年宦海沉浮,很多被刻意隐藏忌讳的事情重新泛起波澜,就是这些背负着污名的力量将悍然不羁的北方世家把握在朝廷掌心,像一根锥子扎在塞北千里深处牵制着北狄蛮夷,得以使得朝廷能抽调更多的兵马饷银安抚其他硝烟之地。借着这场杀戮,将被某些门阀收纳着的草莽势力也牵连了进来,瞧着了吧,清算的时机被朝廷轻易得抓住了。
朝议还在继续,他们这些领了嘉赏的子弟们识大体得都告退了出去。
从金殿出来,无人不严谨矜持,这可不是装出来。曾被家中强行绑了北去的,一身觐见的盛装早已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纷纷仰望天际,无风的天空阴云滚动,愈加阴沉,滚动的乌云有一触即发之势。想必这场雨后,离秋高气爽的节气也不远了吧。
九重殿阁外,好些专程等在九重殿阁外的同僚迎向从金殿出来的萧泓,吵嚷着请客,现在提起他们这些仗着家世才在御林军中混的子弟们,不管哪派系的都要客气许多,萧泓和各位世兄们的表现已经证明,危难时刻,他们这些金枝玉叶也绝不孬种。
盛情难却,在百姓瞩目中,一行年轻才俊往现今京城最具名的风华楼溜达过来。
热浪难消,日近午时,风华楼上的歌姬依旧在吟唱,打定试探的念头的贵少们借着林政皓的踏板,纷纷和言家三少客气拱手招呼起来,在他们的地盘上,言家想要使出什么个花样,得要他们允许才是。顿起的热闹将楼中的燥热又提起了几分,纷纷扰扰中,已经爆满的风华楼又有贵客了!
仰望“上善若水”的客人们听着楼外候客的伙计们的讲述,怀着做作的狐疑迈入楼中,看着满眼皆是几个月来相与共熟人时,一起都怔了一下,嗯,都是为了风华楼的这块“上善若水”的牌匾来的吧,大家的耳朵都挺灵嘛。
瞅着为上殿领赏特地着正装的这些位,当场多半人都眼热着。各人各运,时过境迁,已然容不得为当初未曾趋前一步而懊悔了。
跳过这些位,探头瞧去,随后被簇拥着进来的那位正是满楼皆打心眼里期盼着的萧泓!按着剑柄阔步迈入的萧大公子忧郁的姿容看得一众都生出些……可趣。
默契着,从楼门向内,以谣言的两人为中心,左右即刻如潮水般的退开了个通道,生生将被隔在熙攘的食客宾朋中的两人牵到了一起。
和林政皓引荐的言家耀辉攀谈着的公子们眼角瞄了过去,当即全部避退了开去,乍然被放下的言家耀辉浅浅皱眉,顺着一众视角抬目看过去,不近不远的,楼门口的萧泓对视着看了过来。
别耽误公子们看热闹,端着碗碟的伙计被搡到了一角,这当口,再矜持的公子也都占据了好方位。
瞧着楼上探下的密集的脑袋和眼面前涌动着的人潮,酒柜上的掌柜和账房撑起脖子眺望着,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乍然看莫名其妙分水般闪开去的公子们,簇拥着萧泓的同僚们定睛,正前方的那位银衣公子不是扬州言三么,瞄瞄满脸雀跃的左右,看来昨日听得的这扬州言三就是惹得萧泓得了相思的那位是真的了,左右瞧瞧,脚下悄悄后退了开去,将两人摆在是非的正中间。
没会儿,被浓浓的乌云遮着的天际暗淡无光,楼外晨昏暮色暗色将风华楼内点缀得沉寂无光。思虑着想要点灯的楼里伙计们瞅着纷纷往椅凳上站的贵少们,个个都没敢趋前。大雨将至,街外的行人来回得奔跑着回家避雨。摇着折扇,汗流浃背的各位坚决守着原地翘首瞧着。
以身份论之,言家耀辉理所当然起身向萧公子行礼;按着腰间的剑柄,受礼的萧泓坦然回礼。一举一动尽显礼教下的谦和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