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寂寥已成往事,盛夏之末的京城恢复回最繁华鼎盛的喧嚣。经纬纵横的大道小巷,来自于四海的行客川流不息,一边切身体会着京城的繁华,一边顺着热络的人潮往西街走走逛逛。
赶早儿,挑着担子的货郎早已占据了西街两头,热络得向过往的过客兜售着新鲜玩意儿。挨着墙边,三五个卖花的小姑娘在西街的锦绣斋前推推搡搡着,在铺面口照应着的清秀小伙计连忙勤快得出来探问。铺子里虽都是些贵重的妆奁物件,也有些小件儿也得些小户人家姑娘的青睐,见习的小伙计最忌讳的就是低眼看人,被掌柜的瞧着,是要责罚的。
将手中几只含苞待放的青莲递了过去,小伙计诧然,立即想起了什么,连忙迈进门槛去请掌柜的出来看看。瞧着这场面,来铺面挑选器皿的闺阁们都悄悄看过去。
他们做生意的铺子要花草干什么?出来的大掌柜看着挨着铺面口捧着的莲花的好些小姑娘们,一时未察,直接着人拿点些小钱打发了去。
“这是箫将军着小婢送给三少的。”羞怯怯的小姑娘举着手中的莲花往旁边瞧着的跑街小伙计手中塞,小伙计连忙回避开,他可不敢拿这玩意儿。
顿悟的大掌柜哑口无言,箫将军非巴着三少下水不成?这不是再耍赖么。念想到此,免不得有些温怒,道:“你送去萧府吧,我们三少不在京城,昨日已经回老家,准备年下的亲事去了。”
什么?几个卖花的小姑娘们和旁观旁听的都瞪大了眼睛,言三少回家乡娶媳妇了?
这么个过于突然的消息激得四下沉寂,怎么可以这样呢?箫将军和扬州言三这两位才俊的事情已然是大家在一天的繁忙劳碌中的最佳话题,要是扬州言三走了,入伍从军的箫将军怎么办?
卖花的小姑娘将手中含苞待放的青莲塞在小伙计手中,转身就跑开了。不敢面对大掌柜严厉的眼色,好无奈小伙计郁闷得捧着硬塞在手上的莲花垂下了脑袋。
莲花除了是佛宗的四大吉祥花之一,也是佛宗的九大象征之一,更是被天下读书人奉为君子之花,面对已经塞上门来的青莲,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得恭恭敬敬养在花插中。
为避嫌,扬州言三被严父责令回家乡去娶媳妇的消息就此蔓延开了。不过,这个消息并不足以转移全部热切的视线。众多目光瞄着扬州三少家的锦绣斋不远处的拐角处停着好些华丽的轿乘。
“瞧着没有,有流苏华盖的就是萧夫人的轿乘。”指指点点的示意看过去。
早看着了,萧府夫人的轿乘一早就在了锦绣斋前摆着了,如约而至般,上午,接踵而来了好些顶花软轿,帮衬的意思很浓呢。
看着这些轿乘,免不得还是让人有些疑惑,箫将军为了扬州言三得了相思的传言若是当真,再如何别出一格,萧府夫人也应该避嫌的吧?怎么这么付热络的姿态?
莫不是特地是来提亲的?呸,呸,应该不可能。
“箫将军和扬州言三的事情当真不是真的吗?不是真的多没意思啊。”好生遗憾的看热闹的闲人们都生出些不甘心来,干嘛不是真的?一个英伟挺拔,一个迤逦俊俏,一并走在一处,无不觉得养眼。对他人出现龙阳之好这种事情,他们不太好说,可要是箫将军和扬州言三的事情是真的,多半挺乐见其成的。
外街上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并没有影响到铺子后室的谈天说地,当午时艳阳照着正空,突兀来拜访的萧夫人终于决定打道回府了。
起身相送的言茂也轻轻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想借以应酬萧夫人之际,婉转道出小三昨日回了家乡的假消息,他还真不愿意做这么累人的事情。
备齐了大户人家正夫人出行的所有仪仗,来得风风火火,走得也是热热闹闹,生怕旁人不晓得,恭送着这位诰命夫人到了门前的言茂远远看着,心情并不高昂。
萧夫人气质温婉,谈吐不凡,言茂也是风流的雅士,在风花雪月的话题上并不冲突,只是随着相谈甚欢,言茂就愈加觉得不对,当初言家父子合计来京城折腾一场的缘由中,除了亲家夫人的建议和本身对政局的一些观感之外,其实还有个坚定不移的必胜筹码,就是在塞北时,所有人都断定——萧家绝无有无视法度伦理的器量。
无论小三在京的布局能否达到立身正言的目的,单借着认定萧府肯定不容得萧泓有龙阳之念的契机,形势再不利,也可以借以萧府教子不严说事,要么就寻机赖萧泓不孝忤逆,看准后选其一,都能将此敷衍推搡过去。就是认定了这一条不败的立场,言家才舍弃直接回家给小三找个媳妇立马成亲的笨办法,特地跑到京城来布局搅和的。
……,可……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萧府似乎是默许了萧泓的这件事,而且不但是默许了,还主动得掺和了进来。
收回目光,回了内室,言茂握着瓷杯凝神良久,京城中的世家看上去都是诗书传家的名门望族,其实个个远比商贾还要势利八分,能致使萧府宁可自毁百年声誉,也要默许此事,这背后有什么被他忽略了的变数?
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压在猜不出有什么遗漏的言茂着仆役立即帮他准备些简单的行囊,按照预先准备,他今日也要离开京城,借着去游历山水来摆脱世俗纠缠,也算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姑爷。”撩着帘子,在铺子忙碌的大掌柜匆匆得过来了,趋前压着声腔道:“姑爷,三少着人送来了一封信。”
才离开半日,耀辉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接过信未看,先吩咐了仆役出去回避,言茂才询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是着城外的咱们同乡的商铺里的伙计送来的。”出门在外,同乡同梓相对是可靠的,当时一接到信,打了赏钱,就急急的送了过来的大掌柜道:“上次借着在风华楼义卖捐赠,三少请了好些乡梓们也参与了,乡梓们很卖这个人情,三少也上心,对同乡所开的铺子大致上都有些把握。”
按照路程,耀辉应该已经到了永固别业,怎么会在城门外?言茂打开信笺,细细看来。
看姑爷面色趋于凝重,又出了什么差错?大掌柜忍不住询问道:“姑爷,出了什么变数?”
将信笺递给一直帮着忙前忙后的大掌柜。
得到应许,打开三少专程托人送回来的信笺,看得大掌柜震动,原本只是两个少年郎的过家家,怎么会牵连出这样大的麻烦,吏部下官牒有那么容易么?若是当真将个候补铨选上来,不但束缚住手脚,知道在寻出理由推脱之前是离不得京城了。往下看着提及犯臣之女的事情,大掌柜深吸了一口气,道:“姑爷,这也是我顾虑不周……”
言茂摇摇头,道:“哪里的话,这些个无端送来的银票珠宝若是留在锦绣斋,处理得不小心,就犯下了窝赃的重罪,这件事,耀辉和您都没有任何失策。”
大掌柜轻轻点头,这是事实。窝赃大罪之人的财宝有连坐之罪,是他们都不能担当的,就算知道如今会衍化如此,重返回当初,他还是会请三少去监察司如实呈报。看着手中的信笺,六少“嫁”了塞北江氏的事情已经听说了,会是小六少递的状纸么?对小六少的印象停留在玉琢般的小人儿上的大掌柜不能把握。
接过信笺合上,言茂询问道:“大掌柜,您问清楚小三现在哪里安身?”由此看来,小三选择立即赶回来是正确的,看来得想个合乎理由的法子安排小三在城中现身。
“我仔细问询过了,三少着他们带了私话,说,回程途中见了京郊一处私学署第,三少以求学之名暂居。要是有什么着急的,立即去此地寻他。”
本来动着心思想将小三接回来的言茂听了轻轻点头。耀辉果然稳重,这样行事甚好,若是和预想一样有变,立即可以归来;若是先前的揣度仅仅是纯属臆想,隐身在书斋学堂也符合正身立言的好对策。暂且走不得的言茂希望小三传回来的信笺中所言仅仅只是猜测。
天下书院甚多,知名者则甚少。
每年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学子大量盘踞在京城内外,官学虽无论辩争鸣的气氛,依旧是推崇科举的的学子首选;除了官学之外,选址在山林僻静深处的私学书院则在清寒和广纳四方两重矛盾中占据着清明仕人心目中个重要的一席之地,慕名师而远道前来者,书院提供方便,早已成了惯例,这种私学书院多以自修、读书为主,辅以质疑、问难、解惑。相比重视其学业,林中私学尤重人品与气节的素养。定期在私学“讲会”的也都是些学识渊博,品德过人,深受爱戴的儒士,在这里,以讽议朝政,裁量人物,辩论争鸣独树一帜。
在世风摇摆,民风浮躁,市井白衣愈加难求晋升的今日,日趋举步维艰的私学依旧保持了惯有的传统,热情接待了远来求学的学子。
这位远道而来的外乡年轻人虽着布衣,气度因殷实显得从容,交流谈吐也甚是风雅,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这位远道而来求学的年轻人坦言要学得真识,以求将来金榜题名做一番伟业。其励志求学的意志也感染着山门中的莘莘学子们。
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虚伪话,一直致力于安置全家吃喝用度的言家小三自个儿都羞愧了,装成这样一本正经,也并不是他愿意的,实在是半瓶不动满瓶摇,经年来,*笼着小四小五小六转,他哪有时间去钻研诗文经典,希望借用平日里从父亲谈吐中听得来的些典故在书斋中能应付些时日。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白露 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