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老都一处大厅里,灯火明亮,人气爆棚。
周安因为没拿大顶心存感激,直接在柜台上交了成本钱,烧了肉,煎了鱼,请小九子吃饭。
小九子坐在上首,说没架子还有点架子,说有架子呢,还彬彬有礼。
一群厨子伙计围在桌子跟前,有坐着的,有站着的,全然是一脸的高兴。
知道大家都觉得好奇,他先从这碗人间奇味海滋汤说起:“各位,这碗汤本钱不低,主料是基围虾,咱免费送出去了,这事一般人不敢干,但账咱不能这么算,人多了生意就好,要是没人来,就算一道菜利润到七成,那没多大用……”
他又开始介绍这道菜的特点。
特点也就是理念和做法。
老鸡汤是调味的,熬制出来营养大,味道好,基围虾片薄如白纸,本身鲜味十足。
这两样东西结合起来,沸腾的浓汤倒进去,味道变幻莫测,味道自然叫人口齿留香,过耳不忘。
有个厨子低着头,细细地品着做法,旁边的一个同行捅了捅他,悄声说:
“喂,别记了,九子张嘴就来,和他相处好了,这东西不有的是吗,中国大街卖焦炒肉片的我觉得就是他……”
厨子自然关注饮食街发生的事。
就像小九就在在中国大街上干的那些事,就算他不再提,也能在哈尔滨这地方流传十几年。
这个厨子刚说完,旁边那哥们马上停住了,赞成地说:
“对啊,他简直神了,还有几道菜,有个叫天合之作,这地方谁能取出这名来。”
对他们的对话,九子充耳不闻,听得徐岩不停地看着他,满眼的憧憬。
小九子又交代了些今后烧菜的一些注意事项,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交代徐岩说:
“四个菜,分成两份,装在食盒里,咱走……”
都想留着他多待会,周安吧嗒了几下嘴,脸色有些沉重,看样是想到了这里真正说了算的是马大,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
“用,用,咱家食盒?”徐岩走出去了,又转身回来问。
食盒这玩意也有讲究,有的人爱面,就用老都一处的食盒,上面写着字,那是面儿。
有的不用,怕自家吃饭就吃老都一处的,容易引起非议。
九子告诉他就用自己家的,拿大号的,再雇架马车。
俩人上了马车,铃声叮铃铃响。
嘎斯灯照的马车派头十足。
徐岩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明着徐子的意思,也没搭理他,直接对马夫说:
“伙计,去警察街那,靠松花江有片地窨子。”
高大的马,时尚的车,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了踏踏踏的声音。
徐子从来没做过这种车,坐在上面感觉视野宽阔,坐在软垫子上舒服的要命。
九子此时心情比他还好呢,在他看来,一会就要去见鞋匠刘福厚两口子了。
他想念那个侏儒症的老头。
也怀念那天的饺子。
还有他家带着农家味道,温乎乎的热炕。
他妻子长得丑,可在九子看来,一点都不丑,很朴实,很厚道。
贫民窟里这么晚了来马车的时候很少。
车子到了地窨子门口,徐岩猜出来九子是来送吃的,催着他下车。
眼看着街坊邻居出来了不少人,老老少少的,衣衫褴褛,有剃头匠子有出苦力的,三教九流的人基本都有。
“急什么的?再转悠两圈。”他发话了。
车夫围着这地方转悠了几圈,车停了几次,小九子下了两回车,见人就客气地打听鞋匠叔家在哪。
等他问差不多了,大街上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小声说着鞋匠家怎么还有这样的亲戚,坐马车来的。
外面熙熙攘攘的,刘福厚老伴彩灯掀开布帘子想出来看看,眼见外面人多,生怕自己出去不合适,一直躲着呢。
人穷志短,她感觉自己穷成这样,平日里没人正眼看自己,这么多人不能出去,上不了场。
就在这时,北面人群里刘福厚拖着爬犁走了过来。
他走到人群跟前,有人主动让出了地方,嘲笑着说:“老头,那人说找你家呢,弄错了吧。”
刘福厚木然地说着什么,低着头,绕着道,从道边就朝自家走去。
老远看见他,还不到一个月光景,郑礼信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看清了是鞋匠,赶紧跳下车来,疾步而来,到了跟前,双手抱拳施礼,动情地说:
“鞋匠叔,我是郑小九,小九子!”
生活在邓家,加上有菱角暗中照顾,邱氏破例给他扯了几尺布,做了两套衣服。
尽管是伙计身份,小九子穿戴整齐,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看清了是他,刘福厚表情急剧变化,讷讷地说:“来了啊。”
“鞋匠叔,来了,给您送饭来了。”小九大声地说着,一脸开心的微笑,扭头招呼徐岩把吃的拿过来。
老都一处大大的食盒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着花纹,眼前这个是大号的,将近一米高。
徐岩抱着食盒,远处的灯光照的老都一处字样清晰明亮。
九子帮刘福厚拖着爬犁,扶着他胳膊,满心欢喜地说:“鞋匠叔,今晚有烧肉,有炖鱼,厨子们还给加了几道小菜,我陪您喝几口。”
众街坊邻居看的赞不绝口。
有的听婆子刘彩灯说刘福厚救人的事。
当时听这话,没几个相信的,全都当成穷婆子精神不好胡说八道了。
没想到人家救的人真就来报恩来了。
而且派头不小,带着好酒好菜。
这些人有的闻着淡淡的香味,吧嗒着嘴。
大部分人都在感叹鞋匠家这是遇到贵人了。
进了地窨子,九子双手再次抱拳,靠在彩灯婶子跟前,亲切地说:“婶儿,我是那天晚上我叔救的小九子……”
刘家夫妇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刘福厚绞尽脑汁地想该说什么,九子轻轻拉住他的手,拽着朝炕上走:
“鞋匠叔,咱们边吃边说。”
他们出门的时候,周安见菜分成了两份,猜出来九子要见什么人,顺手就把卤煮、熟食、坛子酒送上来不少。
这会,灯已经点着,徐岩把几道菜摆满了桌子。
还有剩下的,他寻思给老两口放起来留着吃,九子冲他微笑着说:“徐子,都摆上,放炕上就行,就是不吃,也得叫鞋匠叔看看。”
刘福厚两口子一开始拘束,一吃上就顾不上别的了,毕竟这是大酒店的菜肴,味道好。
再加上他们接触郑小九两次了,这孩子胆子大,什么事都敢干,再就是心眼好,孝顺。
把他俩当成亲人看待。
九子夹起几块肉放在他俩跟前,开玩笑说:
“叔,婶儿,先吃,吃不完咱不说话。”
老头心里默念了无数个“这孩子真好”,嘿嘿笑着,加起来就吃,一块还不够,塞进去三四块肉。
眼见他嘴巴上朝下流油,徐岩想递过去东西叫他擦擦。
九子斜眼瞪了他一眼,意思就这么吃。
等他们吃差不多了,九子给刘福厚倒上酒,自己也满上,双手举着酒碗,恭敬地说:
“叔,我就喝一小口,敬您的,我有地方待了,您二老今后想吃什么有什么,咱先把酒肉管够了。”
说完,用眼神提示老头喝了。
刘福厚痛快弟喝了一碗,呛的满脸通红,拍了拍胸脯,高兴啊,高兴的看看小九,又看看外面:
“九子,没想到我还有这个命啊,碰到你这个孩子,你十年八年来看我一眼,提点点心果子就行了,还……”
自从九子走了又回来,他就感觉这孩子不是一般人。
就算那样,他也没指望能常见到他。
落难的人自然会说些感恩戴德的话,没想到这小子才好点,就找来了。
平日里经常遭受冷眼,活的没面子,有人的地方都很少去,这会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就,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猛的又端起一碗酒!
他俩往家走的时候,依旧能听到地窨子里的欢声笑语。
到了家门口,小九子走在前面,徐岩不知道怎么了,鞋子掉了好几次,一个劲蹲在地上提鞋。
“小子,忘了我给你算命了?真怕他了?”小九子看了几眼就猜出来了个差不多。
在外面干的激烈,真要回家了,徐岩一想马大那张脸就害怕。
以前他像主子一样,不知道欺负自己多少次了,直白点说就是吓住了。
“我,去,回老家有机会梦到他,都吓醒了。”徐岩蹲在地上,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哭咧咧地说。
这话肯定是真的。
小九子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邓宅,轻轻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叹息说:“徐子,算命我给你算的,你就按我说的办,三寸气在绝不罢手称臣,咱俩是好朋友,鞋匠叔我照顾好,你也差不了,咱俩走……”
徐岩手里提着酒壶,里面还有酒,正愁着得藏起来,别叫马大看着呢。
刚进了门,就见堂屋门呼啦一声开了,菱角身影像燕子一样过来了。
店里的事马大不知道,她老爹邓弘毅可是听说了。
这事闹的挺大,又是事关他家呢,早有人嘴快来报信了。
“九子,母亲怕闹出大事了,都没敢和他说话。”菱角拽着九子的袖子,声音揉揉地说。
她急的脸色发红,手有点凉,看样在门口等好一会了。
马大躲在屋里没动静,邓家知道酒楼闹起来了,小九子还要和亨通的人动手,邱氏唯恐马大再过去跟着添乱,紧张地坐在炕沿上掉泪呢。
她倒不是怕马大动手,主要担心酒楼生意一下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