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眼见一场大战再无避免,明教众人也已兵刃在手,准备浴血杀敌。而就在这时,忽然三道黑影从明教后方飞来,砸到金轮法王脚下。
李志常定睛一看,只见这是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之前见过的番僧,而另外两个,一个是身材伟岸的莽撞汉子,一个作翩翩公子打扮。
与此同时,淡然的声音再次响起:“金轮法王,今日罢战如何?”
金轮法王面色一变,这三人中番僧是他的师弟,另外两个都是他弟子,各自带领一队人马,被他派遣到明教驻地偷袭的。没想到竟被扔了过来,死活不知。他陡然色变,恨声道:“阁下究竟是谁?可敢现身一见!”
说话间,他身后的官兵已经冲到前面,与明教一众弟子厮杀起来。
明教弟子各个身怀武艺,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可是一个人最少抵得上五名精兵。只见刀剑砍落,人头飞起,不一会儿时间,两方已经乱作一处,喊杀声不绝于耳,互有损伤。
眼见得血色将大地染红,声音再次响起,依然是那么淡然,道:“既然金轮法王不愿罢手,那贫道就作一战曲,为君助兴吧!”话音未落,箫声已经响起。
箫声本不比笛子声,笛子的声音清脆悦耳,而箫声却低沉圆润,犹如呜咽。可此事箫声却一反常态,尤其是第一声,尖锐刺耳,划破长空,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紧,动作下意识顿住。
紧接着,箫声再次响起,依然没有变得柔情婉转,而是发出金戈铁马般的肃杀之声。一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又如波涛汹涌、大浪滔滔;众人都听得血脉喷张,热血沸腾,恨不得手舞足蹈的乱动一番。
既然如此想,就有人如此做了。
先是从普通士兵开始,竟然顾不得上阵杀敌,把兵器一丢,站在原地又蹦又跳,或自撕衣服,或抓搔头脸,犹如群魔乱舞,条条血痕出现在身上,脸上却露出呆笑,个个如痴如狂,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金轮法王面色大变,气沉丹田,大喝道:“快撕下衣襟,塞住耳朵,别听这箫声。”声音滚滚如雷,隐隐压过箫声一头,让那些官兵得到半分清明。
不料这时箫声一转,悠悠扬扬,美妙之极,随着每一个音符跳动,让人情不禁觉得心神迷醉,恨不得生生世世听下去。这一次就连明教教众都相继中招,唯有李志常,心神沉寂,深谙道家清静无为之意,能守得一时清明。
金轮法王也欲要沉醉其中,但他毕竟是一方高手,心神刚一恍惚,就立即警觉。
他知道这箫声之中暗藏内力,乃是上乘的音功之法,紧忙盘膝坐地,运起内功相抗。
熟料他不运内功还好,一运内功,内力不再盘于丹田,刚融到四肢百骸中,就似乎被箫声引动,随着箫声在体内乱窜。
箫声高昂,内力就转的快;箫声低沉,内力就也如加了千斤般,坠的他浑身不能动弹。
就这样箫声时高时低,时快时慢,他的内力也时快时慢的在体内乱窜,没有半分规则。与此同时,一颗心也忽而紧缩,忽而膨胀,砰砰砰的乱跳。
“噗!”金轮法王抵抗了一会儿,可却耐不住全身疼痛,状若发烧,随着箫声变幻,最后终于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
这一口鲜血就像信号一般,喷出之后,就再也止不住。只见他摊在地上,口中一呕一呕的,接连吐出七大口鲜血,全身上下都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到这时,箫声方止。
金轮法王正觉一阵畅快,忽然,一个人影突兀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身穿一袭青衣道袍,手持白玉箫,背负在身后,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目光平淡如水,站在他的面前,俯视着他,淡淡道:“金轮法王,贫道此曲,可堪助兴乎?”
金轮法王面色十分难看,但这时他浑身无力,内息散乱,分明是走火入魔后将要散功的模样。哪还不知道眼前这个道人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十个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面容惨淡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这一曲战词,金轮本不配听的。”顿了顿,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在下在明教数年,始终未闻前辈之名,真是惭愧。”
“贫道并非明教中人,你也不必试探,若想报仇,就找全真教赵太玄便是。”赵玄看着他轻笑道。
“全真教?赵太玄?”金轮法王喃喃了两句,似乎要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底,眼神闪烁,道:“晚辈记得了!”
“嗤——”赵玄嗤笑道:“贫道不过试试而已,你还真想报仇啊?原本放你报仇也没什么,不过若你明知打不过我,却大军压境,攻打全真教,这岂不是我的过失?”
金轮法王脸色一变,忙道:“在下不敢!”
赵玄却根本不理他,回头向李志常道:“志常,你来说说,这个人咱们怎么办?”
李志常快步走过来,这时候虽然交战停止,但万余人人头攒动,或站或卧,密密麻麻的聚在一处,地面上血流如河,兵器散落,断肢残躯无数,若让普通人看到,必然吓得颤颤巍巍,抖如糠筛,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路了。可李志常却面色如常,快步来到赵玄面前,叫了声:“师叔祖!”看着金轮法王打量一会儿,道:“此事事关重大,弟子不敢决断。不如把他压回全真教,让掌门师伯说是杀是留是放。”
赵玄笑着点点头,目光却扫向无数官兵,沉默的看了一圈,忽然道:“还不快走,难道要贫道送你们不成?”
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想走吧,又怕被定为逃兵,回家就会挨斩;不走吧,连“主帅”都被擒了,对方明显是仙人的手段。自己一方能逃得不死,已是幸事,哪里还敢动手?
就在这犹豫之间,已经有人悄悄后退。好在这些兵虽然是金轮法王带来的,但却另有将军统管。那将军情知此次败得一塌糊涂,大喝一声:“撤退!”一众官兵得了号令,立即撒腿狂奔,乌央乌央的往光明顶下跑去。
留下来的明教教众全都目瞪口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以一敌万!
钟青铭扶着韩右使来到赵玄身前,齐声道:“多谢道长搭救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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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玄却只是扫了他们一眼,道:“贫道只是闲来吹吹曲儿而已,用不到你们道谢。”回过头来道:“志常,我们走吧。”转身就向山外行去。
钟青铭、韩右使都是一呆,看着赵玄的背影,怔怔无言。李志常拍了钟青铭一下,笑道:“师叔祖就是这样,面硬心软,习惯了就好了。”又道:“今日就此别过,我们有缘再见!”然后就提起金轮法王,扔到金轮法王骑来的马上,牵着马儿,向赵玄追去,边追边喊道:“师叔祖,等等我!”
后面,钟青铭、韩右使相识苦笑一声。韩右使四下一扫,吩咐道:“来人,将范左使抬回去养伤。”钟青铭却脸色一变,大叫道:“遭了!我爹爹他……”
韩右使这时也忽然变了脸色。赵玄之前的箫声属于大范围攻击,虽然后来都集中在金轮法王身上,但他们亦是被引得内力散乱。若不是赵玄手下留情,恐怕他们都会如金轮法王那般。他们尚且如此,那正在运功疗伤的钟无仇又会怎样?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我没事!”就见钟无仇步履轻浮的走了过来。
“爹爹!你的毒解了?”钟青铭见钟无仇虽然步履轻浮,面色苍白,但双眼处的乌黑已经不见,不由得大喜道。
钟无仇点点头,道:“解了。”可双眼一直望着赵玄离去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教主?”韩右使疑惑的叫了一声。
钟无仇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事,我们回去吧。”顿了顿,道:“日后若非必要,决不可再去中土。”
“为什么?”钟青铭不解道。
钟无仇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脑海中,回想起一段对话。
那是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
“你想要出去?”
“恩。”
“知不知道后果?”
“知道,但不得不去。”
“如果我能帮你解决外面的麻烦呢?”
“真的?”
“当然,但要看你舍不舍得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废除你的武功,并且明教数十年内不得进入中原。”
“为什么?你不是……”
“不是什么?你以为我会要乾坤大挪移?”
“……是!”
“这已经包括乾坤大挪移了。”
“什么?”
“没什么……算了,废除你的武功就免了,把你们明教药库给我吧。”
“……可以。”
以上就是所有对话的内容。
钟无仇不知道赵玄为什么不让明教入中原,也不知道赵玄是怎么把所有药材都带走的。他只知道,在他答应之后,外面就响起了箫声;他只知道,当他往外来的时候,路过药库,发现里面已空空如也。
他没有觉得赵玄的要求有什么苛刻,毕竟药材没了可以再找,而不入中原,相比于明教被灭教来说,已经十分仁慈了。
怔怔的看着赵玄离去的方向,他沉默良久,缓缓道:“日后全真教有赵玄或李志常在一天,决不可得罪!”这一句话像是誓言,又像是警告自己,又像是警告一旁的钟青铭、韩右使两人。
没等他们反映过来,钟无仇已经叹道:“走吧。”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转身后,背影极为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