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骆家仍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空旷干净的别墅不见任何的红色,不管是春联还是福字,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爸,您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客厅之中,甄奕棋站在沙发之前颇有几分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公公开了口。
因为骆子兮被判处了死刑,所以骆家的年并没有过好,昨晚的年夜饭根本没有人有心思去吃。
甄奕棋是骆子兮的母亲,对于骆子兮的境遇自然是万分的揪心。只是,她作为骆家的儿媳妇,还是按照自己的本分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准备让一家人吃年夜饭。
只是,坐在了桌前,那空出来的凳子显得越发的突兀,甄奕棋死咬着牙才没有哭出声来,却还是红了眼眶,惹得骆汉秋直接扔了筷子回了房间,不管谁去请都没有开门。
直到刚才,骆汉秋才来到了客厅里,只是脸色却还是非常的难看,让甄奕棋的心中越发的忐忑。
“不用,一会儿姜冠林会过来,去带语嫣梳洗打扮一下。”
骆汉秋淡淡的看了甄奕棋一眼,声音低沉的开口。
甄奕棋的心中一滞,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只是看着骆汉秋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脸色清冷的靠在了沙发背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完全是不愿多谈的样子。
甄奕棋不自觉的抿唇,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侧头看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骆德斌,红肿的眼眸之中满是哀求。
“快去准备着,别等一会儿人来了她还没收拾好。”
骆德斌颇有几分不耐的对着甄奕棋又催促了一句,跟甄奕棋的双眸红肿不同,骆德斌的眼底带着明显的乌青,眼眸之中亦是浮现出了明显的血丝。
昨晚他彻夜未眠,准确的说也并非只是昨晚,自从骆子兮被抓走,骆德斌就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昨晚的新年夜,所有的人都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特别是杜家,更是连苏志儒都赶来A市一起过年了。可是,跟他们比起来,骆家却是冷静而压抑。
那死气沉沉的感觉让骆德斌心中的恨意肆意的燃烧,恨不得冲到杜家一把火把那房子连带着杜家之中的人,都给彻底的烧成灰烬。
只是,尽早突然听到的一个消息,让骆德斌那被恨意肆虐几乎到麻木的心又感觉到了希望跟憧憬。杜家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叫了救护车,然后杜家一大家子人都去了军区总医院。
这个消息,无意让骆家的人振奋不已,不管是杜家的哪个人出了问题,这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因而,骆德斌立刻的跟姜冠林联系,姜冠林自然也知晓此事,说是打听一下杜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然后会来骆家拜年。
骆汉秋亦是想知道杜家的事情,这才从房间之中出来,只是在知晓事情全部经过之前,骆汉秋还是没有心思去吃饭或者是做什么别的事情的。
甄奕棋听着骆德斌的话,心中感觉到了一阵绝望。她紧紧地攥了一
下拳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公公都是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眼眶一阵发热,只能默默地垂头,向着二楼走去。
自己的儿子已经判处死刑了,现在连女儿的幸福也要搭进去吗?
甄奕棋的心中酸楚的难受,就像是把心脏给从胸口掏出来了放在热锅里煎炸一般的疼。
上次骆德斌带着骆语嫣去参加晚宴,可是当晚却是只有骆德斌一个人回来。甄奕棋焦急的询问骆语嫣的去处,心中不安的猜想着骆语嫣是不是留在了姜冠林那里。毕竟,之前骆德斌也曾经把骆语嫣给送去姜冠林家中。
甄奕棋知道骆德斌跟骆汉秋的打算,骆德斌劝过她,说为了骆家,只能牺牲骆语嫣。可是,作为一个母亲,甄奕棋如何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跟一个足够做她父亲的男人在一起?
这是,在这个骆家,甄奕棋素来都没有什么发言权。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相夫教子,甚至于连孩子的教育问题她也不能插手多少,一切都是听从骆汉秋跟骆德斌的安排罢了。
甄奕棋的眼眶越发的酸涩,身上那一件长袖的裙装套在她的身上,明明已经是最小号,却还是晃晃悠悠的显得大了几分。
自从骆子兮出事,甄奕棋就食不下咽,短短的时间里体重暴跌,如今俨然是皮包骨头的状态了。
“咚咚咚……”
甄奕棋轻轻的敲了敲门,房间之中并无任何的回应。甄奕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轻轻的推开了门。
宽敞的房间收拾的非常的整洁,只是这房间之中却并没有太多少女的情调。
一张欧式的单人床上,骆语嫣靠在床头,长长的秀发垂在身后,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语嫣,你已经起床了啊。”
甄奕棋努力的维持着笑容看着骆语嫣开口,看着女儿那有些苍白的脸颊,甄奕棋忍不住的心疼。
自从上次晚宴之后从姜冠林家回来,骆语嫣就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那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此时也越发的消瘦了起来,衬得她那一双眼睛越发的大了几分。
听着甄奕棋的声音,骆语嫣稍稍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却是一言不发的稍稍低头,把自己的头埋在了膝盖上。
甄奕棋的心中微痛,压抑的觉得透不过气来。只是想着骆德斌跟骆汉秋的嘱托,她还是坐在了床边,动作温柔的扶住了骆语嫣的肩膀。
“洗漱一下下楼好吗?你爷爷说,姜叔叔一会儿要过来……”
甄奕棋有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却是感觉到骆语嫣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她这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让甄奕棋的心中也跟着发颤,几乎是要脱口而出说让她不要去。
只是,骆语嫣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粗重的呼吸声从鼻息之间发出,终于是闷声的应了一句,“嗯。”
这一声回答,让甄奕棋的心中越发的酸楚。看着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儿,甄奕棋
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是从骆语嫣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作为骆家的女儿,骆语嫣根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也像是自己一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听从家族的安排。
明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封建时代,为什么她们的境遇还是如此?
甄奕棋的心中一时之间有些杂乱,骆语嫣亦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将自己眼眸之中泛出的水光掩去。直到那柔软的睡衣将她的眼泪吸干,骆语嫣这才抬起了头。
“妈妈……”
“嗯?”
简单的两个字之中透着心碎,听起来如此的脆弱不堪,像是被风一吹就会被吹散掉。甄奕棋的心中一颤,立刻的看向了骆语嫣,看着她那苍白的脸颊跟微红的双眸,却是不知道该如何的劝说。
喉间有些干涩,骆语嫣注视着坐在自己窗边的母亲,突然的问道:“你过的幸福吗?”
甄奕棋的瞳孔猛地一缩,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只觉得骆语嫣的眼神此时像是能够看透她的生命一般,竟是让她不敢去直视。
“你先出去吧,我收拾好了会下楼。”
骆语嫣垂眸,不再逼问,伸手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直接下了床。
长长的白色蕾丝睡裙之下露出了一节纤细的小腿,骆语嫣的脚步很轻,不再看甄奕棋,直接走向了卫生间,恍惚之中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
卫生间之中传来了水声,甄奕棋的耳边却仍旧是回响着骆语嫣刚才问自己的那句话。
幸福吗?
甄奕棋有些恍惚,放在身侧的手却是不自觉的抓住了夏语嫣的被子。
曾经,她觉得自己很幸福。毕竟,甄奕棋从小就很漂亮,也乖巧懂事,一直都是被人宠着长大的。
后来,家人给她安排了婚事,她懵懵懂懂的就嫁了。大家都说她嫁的很好,因为骆家家世很好。甄奕棋并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只是骆德斌对她也很温柔,虽然是平时工作忙,可是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争吵。
之后她又生下了骆子兮,公公婆婆也都对她和颜悦色。甄奕棋想自己应该真的是很幸福的。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变了呢?
甄奕棋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抓着被褥的手有些轻颤。她想到了骆子兮的受伤,想到了确认儿子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之后骆德斌跟骆汉秋那阴冷的表情,还有骆德斌想要再生一个儿子的急切。
只是,最后她生了一个女儿。虽然甄奕棋不愿去想,可是她一直都记得,骆汉秋在知道这一胎是个女儿之后说的话。
骆汉秋说,要她把女儿给打掉的。
甄奕棋的脸色越发的惨白了几分,心中突然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而又明确了。
水声还未停止,甄奕棋转头看向了卫生间的方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若非她坚持,骆语嫣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