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深深稽首,东家虽是小娘子,可跟着东家这么长时间,知道东家人品,定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悦来食肆的一成红利,已经让他的家境一跃而上,倘若东家这一番大动作之下,还用愁儿子的前景么?孙掌柜迫不及待的将这好消息给自家人送了回去。
沈昕娘安排好了这些,手中的银钱自然再次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丹心肉疼之余,想到上次娘子这般大手笔的花钱之后,回利也不辜负付出,心中便有了底,“日后会越来越好的!”丹心同金香说道。
“如今这些,还不够。”沈昕娘却是说。
她摆了棋局,让丫鬟请来方琰。
齐王爷近来颇为忙碌,天不亮便离府入宫,天黑了才回来。
“王爷近日颇为操劳,可有心思对弈一局?”沈昕娘摩挲着圆润冰凉的棋子问道。
方琰嗅着茶香轻笑,“昕儿盛情相邀,便是再忙也得放下。”
沈昕娘将黑子推向方琰。
方琰也没有推拒,捏了棋子便落在棋盘上。
啪嗒,啪嗒的落子声,好似一下子就让时光慢了下来。
他时不时抬眸看向她的眼睛,漆黑如墨,叫人捉摸不透,却又诱人窥视。
“在忙什么?”沈昕娘一面不假思索般,迅速落子,一面缓声问道。
“朝中之事,你有兴趣?”方琰轻勾了勾嘴角。
“虞国舅手握兵权,养大批军队,需耗用国库资金。王爷若是想若要交好公孙将军,需得有充足的军资,保证公孙将军军需供给。先皇为保守边境,一连几场打仗,打了十几年,想来国库不盈吧?”沈昕娘啪嗒落下一子。 WWW⊙ttκan⊙℃ O
方琰抬眼看她,轻轻勾起的嘴角颇有笑意,“你整日都在想什么?内宅女子不是喜欢看看话本,听听小曲儿,你到关心起国家大事来?”
“我不关心。”沈昕娘摇头。
“替我关心?”方琰轻笑着问道。
“你觉得是,就是吧。”沈昕娘倒意外的好说话。
她语气随意,方琰倒是格外认真起来,神色郑重的看着她,“你是有什么想法?”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商贾低微。可这钱财,多半就握在商贾手中,若是鼓励行商,减轻农民徭役,即可以充盈国库,又可让朝廷饱受百姓赞誉,不是好事一桩?”沈昕娘说道。
“思想不是轻易可以扭转的东西,商贾多和官僚勾结,若从商贾身上下手,充盈国库,势必触及一些人的利益,引起朝廷动荡。”方琰目光落在棋盘上,啪嗒一声脆响,他勾了勾嘴角,“不过,昕儿倒是启发我了。”
沈昕娘没有说话,落子飞快。
方琰摇头看着棋局,“我顶多与你下成和局了。”
“是么?”沈昕娘又落下一子,局势立即凶险起来,大片的黑子恍如落入一个早就铺就的大网之中。
方琰轻笑,抬手将手中棋子仍入棋篓,“不玩儿了。”
沈昕娘微微闭目。脑中的情形似乎渐渐清晰起来,飞流直下的瀑布,瀑布下头的深潭,潭水一旁,一个精致的八角凉亭,瀑布飞流直下,溅起的水花,将八角凉亭都打湿一
半。
阳光好的时候,八角凉亭的一角,总是挂着一个小小的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美好明媚。
八角凉亭里头坐着两个人,对着棋盘气势汹汹的厮杀。
“我走了……”
“有一天我走了,你不要怕。”
耳边的声音和心头忽而冒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沈昕娘仓促睁眼,似乎想要看清在她对面的人究竟是谁。心头忽而明显的痛了一下。是那种压抑的钝痛。
“你去哪儿?”她问道。
方琰一愣,轻笑道:“你希望我留下?那我就不走了。”
自从她问过他,有没有想过,她会是沐灵以后。他就紧守着两人的距离,小心翼翼的不越雷池一步。
今日这玩笑话,也说得小心翼翼。
沈昕娘漆黑的眼眸这才渐渐明晰,目光落在他脸上,半晌,轻叹一声,“赶紧走。”语气嫌弃。
丹心和金香在一旁吐了吐舌头,娘子还真是直白,也不怕伤了王爷的心。
却见方琰颇为不以为意,起身便爽快的离开了,一丝别扭和犹豫也不曾有。这两人,如今这相处,还真奇怪。一点都不像王爷,和小妾。自然,从来也没像过。
那日对弈之后,不多久。朝廷便圈出了京城南郊的一大块地来,说朝廷要开发南市,鼓励商贾购买地皮,兴建商铺。
那地界颇远,荒凉得很。有眼光的商贾都能看出来,朝廷这是要圈钱呢!就算买了地皮,建了商铺,东西卖给谁去?卖给鬼不成?
私下里都说,朝廷这不是要建南市,这是要建鬼市呢!
沈昕娘却是筹集她能筹集到的所有银钱,连当初送给沈四娘的三万贯的添妆都借了回来,买了南市整整半条街。
也有商贾像是为了响应朝廷举措,图个面而上好看一般,买个一个两个铺子的地皮。
此后不久,朝廷像是动了真格的,召集民众修通往南市的大道,其宽敞平整,快赶上京城主干道了。并在临着南市不远的地方,圈出地界儿来,划给玄玉观,玄玉观原本在京城,是个地方不大的道观,但那里有位道法不凡的紫阳真人。能观天命,还能医病救人。没有不灵的,香火颇旺。只是京城中寸土寸金,紫阳真人游历到玄玉观的时候,玄玉观已经在那儿了,就那么大地方,扩建可不容易。
如今朝廷给御字朱批了扩建之地,玄玉观中修行之人,没有不乐意的,便是让他们道观自己出钱修建,也没有半个不字。
据说紫阳真人亲自去城南看了风水,说城南乃风水宝地,要不了几年,城南必定可以匹敌东西两市的繁荣。
紫阳真人的话流传出来,立即引起人心大动。特别是相信风水,见识过紫阳真人厉害的商贾们,纷纷向朝廷抢购南市地皮。
几日的功夫,南市地价已经翻了几番。
沈昕娘在最初,用最低的价钱,买了半条街,倘若此时转手卖出,立时便能赚上好几番。当初买下地皮的时候,用尽了能筹到的所有资金,丹心和金香作为娘子跟前的大丫鬟,时刻关注着南市的动向。
“娘子,听闻南市的地价又涨了!又涨
了啊!”丹心欣喜说道,语气都止不住的颤抖。
“娘子娘子!”金香从外头飞身进来,面上也尽是喜色。
“你也听闻南市地价又涨的事情啦?”丹心笑嘻嘻的问道。
金香喘了口气,小手一挥,“南市的地价哪天不涨?”
“你不是说这件事?那你那般高兴?”丹心给她倒了杯水,笑着问道。
沈昕娘抬了抬眼眸,“是庆娘和铁柱有消息送回来了?”
金香一口水还没咽下去,被呛的咳嗽起来,“娘子又知道了?”
丹心一愣,继而笑道:“娘子能掐会算,你是第一天知道?”
金香笑嘻嘻的将茶杯放在一旁,“是好消息,大好的消息!听闻庆娘他们在苗岭一带,遇见当地的纺户,纺出的布料比苏州云锦的流云锦还要上乘,只是那里马车不便,运输艰难,且产量不高。”
沈昕娘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庆娘回禀说,从他们那里直接采买,很是划算,就算算上人工的成本,也要比苏州织锦的流云锦价廉呢!”金香说道。
“产量不高啊?”丹心皱眉咬着指尖。
“这很好。”沈昕娘缓缓说道,“春草新纺,本来就是只做精品,不要求产量高,只要布料极佳,其他都好说。”
金香连连点头。
“告诉铁柱,让他安排放心的人手,定下采买,最好能在当地留下咱们自己的人。”沈昕娘吩咐道,“还有,回程不要顾船了。去同王爷说说,乘朝廷的货运之船。既然产量不高,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安全第一。”
“是!”金香领命,“娘子终于肯向王爷开口了!”
丹心拽了她一把,这话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沈昕娘却是侧脸看向金香,“我以前不肯同他开口么?”
金香尴尬的笑了笑,“也,也不是……”
“以前用不到他罢了。”沈昕娘不以为意的说道,语气轻飘飘的透着傲娇的味道。
天气渐渐炎热。
南市的兴建也热火朝天的进行着。虽然铺面还未建好,但沈昕娘手中的铺子,已经租订出去大半。
玄玉观主殿建成,每日都有大批的游客争相前往,想要沾沾仙气,仿佛仙气也能先到先得一般。
南市的路修的宽敞,便是四驾齐驱的马车,跑着也不窄仄。何愁南市没有生意?租下或买下南市铺面的人仿佛已经能听到银钱往自己口袋里涌着哗啦作响的声音了。
没抢到铺面的商贾不知有多后悔,真可谓肠子都悔青了。
秦冉却精神郁郁,并非因为他没有买到南市的地皮。如今父亲已经将族中兄弟召来京城,开始指导族中的兄弟打理家中生意上的事宜。
他鲜少再操心此等事,原本也就不是他兴趣所在。
“沈娘子最近都在做什么?”秦冉问随从道。
随从愣了愣,“和昨日一样,呆在王府,门都没出。”
“她日日呆在府上做什么?都不出门寻找的么?呆在府上难不成她要找的会送上门来让她知道?”秦冉啪的打开折扇,摇了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