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爷张了张嘴,齐王爷岂会是夏桀,商纣王,晋献公一类?
“嫣儿,如实告诉祖父,这消息,究竟是谁告诉你的?”蔡相看着自己的孙女儿,笃定问道。
这番话,怎么也不像是他这被从小娇惯宠溺着的孙女能说出来的话,她不会有这般见地。
“没,没谁说的……”蔡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说出来,祖父好帮你分析,可是受人利用,被人当枪使。”蔡相语气轻缓,让她不那么紧张,“你若是不说,爷爷,可就帮不了你了。”
“爷爷!您都知道太后娘娘也许别有居心了,怎的还能袖手旁观呢?您是先皇留给圣上的肱骨重臣,保护圣上,保守圣上的权柄,不是您分内之事么?”蔡嫣大着胆子说道。
“嫣儿!”蔡老爷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怒气,他尚不敢如此在父亲面前说话呢,自己女儿倒是胆子大。
蔡嫣低下头来,脊背却是绷得直直的丝毫不妥协。
“嫣儿不愿说?”蔡相缓缓问道,“因何不愿说呢?”
蔡嫣跺了跺脚,脸已经涨的绯红。爷爷廉洁奉公,家教严谨,倘若让爷爷知道她这些天没少拿沈娘子的好处,也不知会如何骂她呢。一旦说出沈昕娘来,这些天的事情必然就瞒不了爷爷了,她绝不能说……
“祖父不是问你话呢?先前急着要说,这会儿却又闷声不说?”蔡老爷在一旁催促道。
蔡嫣鼓了股嘴,“齐王府的小妾告诉我的!”
说完,面色有些懊丧。
蔡相点了点头,却并未就此深问下去。
“爹……”蔡老爷犹疑唤了一声。
蔡相摆摆手,让蔡嫣先下去。
“爷爷,您不会坐视不理的吧?”蔡嫣却仍旧不放心的问道。
“哪里有你置喙的地方,还不快下去!”蔡老爷斥责道。
蔡嫣撅嘴嘴,不肯退走。
蔡相点头道:“嫣儿说的有理,祖父乃先皇为保当今圣上留下的得信之臣,为臣子的,岂能罔顾圣上?你先回去吧!”
蔡嫣这才心满意足的告退。
出了祖父的院子,更由心头浮起些快慰来。他日,王爷知道了今日她为他这般尽心竭力,必当更加疼惜她的!也会更加尊重她,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想着,便不由红了脸。
虞氏沉不住气,懿旨刚布下。
朝中便立时由蔡相带头,领着一帮子的文臣言官跪在圣上御书房外头,向圣上请命,求圣上下旨,驳斥太后懿旨,不许虞家十八娘为齐王妃。
圣上御书房的门儿关了好久,眼看外头跪着的大臣越来越多,且年纪大的老臣有些扛不住晌午的日头,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小皇帝终是命人开了御书房的门,让众大臣入殿禀奏。
大臣们反对懿旨,抵抗太后赐婚的消息,在御书房的门打开以前,就传到了虞氏的耳朵里。
“什么?!”虞氏拍着案几,愤然起身,“这些个老东西,这是要明摆着和哀家过不去?哀家身为长嫂,赐个婚,他
们有何理由要驳斥?”
“众位老臣都在御书房外头跪着,如今圣上还未召见,但估摸抗不了多久,圣上还是会叫他们进殿的。”女官回禀道,“娘娘还是快想办法吧?”
虞氏气哼道:“爱跪,就让他们跪着吧!叮嘱御书房门前的人,叫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开门。这事情,圣上已经开口说过了,他皇叔的婚事,他不便干涉。如今哀家懿旨已下,他们倒是冒出来搅合!”
“齐王爷也在宫中,必然不会叫御书房的门一直紧闭的。倘若因跪求身上不得见,再倒下一两个老臣,这事儿,只怕会闹得更大,到时候,想要好好收场,怕也难了。”女官循循劝道。
虞氏不悦,“那当如何是好?”
女官垂着头,不敢说话。
“去,去请国舅爷来!速去!”虞氏怒怕案几吩咐道。
虞泰被火急火燎的请入宫中。
虞氏见到哥哥便忙不迭开口,“十八娘才貌双全,自小教养好,嫁入齐王府,对虞家,对哥哥都是大有裨益之事。她的父母兄长,皆听命于哥哥,她便是出嫁从夫,也改不了自己的父兄都是虞家的人,此等人在齐王身边,不是再好不过?如今遭大臣反对,哥哥可不能不管!”
虞泰蹙眉深深打量着太后,“你不是一向舍不得方琰?怎的如今舍得了?将自己族中妹妹推倒他枕侧?”
虞氏面色难看了几分,“哥哥说的什么话?我虽有私心,却也知道以大事为重,先看大局!怎么在哥哥眼里,我就是什么都不懂,只惦记儿女私情之人么?”
虞泰笑了声,没有说话。
“如今挑头儿同我唱反调的,就是蔡相,前几日,沈氏陪同蔡家九娘在京中东西两市,及南市大肆挥霍。早就收买了蔡家人了!”虞氏疾声厉色道,“蔡相打的什么主意,不是明白得很么?他想要将自己的孙女嫁入齐王府,从中得好处!齐王结党,为的不还是虞家手中的权柄么?”
虞泰缓缓点了点头,“你眼中,总算还有虞家,我以为你的眼里如今已经只剩下方琰一人了呢!”
“哥哥!”虞氏气道,“哥哥将我想成什么人了?”
虞泰笑了笑,轻哼一声,“你不一向如此么?”
虞氏咬牙,“哥哥与其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不如去御书房看看,看那蔡相是不是要将齐王妃的位置争夺到自己家中。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后面的事,得要看哥哥的了。”
“事情弄到这步才想起你还有哥哥。”虞泰轻哼了一声。
虞氏想要反驳,想到如今形势,却咬着牙,生生将话又咽回肚子里。
虞泰行到御书房外头的时候,抬了抬手,没让人通传,恰好听到里头君臣争执的声音。
“母后已经下旨,朕再下圣旨相驳……这,这岂不是不顾全孝道了么?”小皇帝摇了摇头,一脸为难的神色。
“圣上,这世上哪有那般多的忠孝两全?”蔡相躬身说道,“齐王摄政,虞家手握兵权,皆是圣上手下重臣,文臣武将联姻,岂不是要架空圣上?”
“呃,蔡
相多虑,叔叔他……齐王他不是那种人!”小皇帝嘟嘴说道。
“圣上,人心难测,齐王若是没有此心,就当主动求圣上下旨,否了这懿旨赐婚!”蔡相身边的大臣躬身说道。
小皇帝皱了皱眉头。
“求圣上为齐王另指一门婚事!”又有大臣躬身请命道。
“齐王乃是朕的叔叔,母后身为太后,又是齐王的长嫂,母后下懿旨赐婚,并无不妥,朕贸然下旨,有违母后懿旨,只怕是……”小皇帝眉宇纠结,垂在袖子下头的手,把玩着自己的指头,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
“圣上!于私情孝道面前,当以朝纲大义为重!”蔡相郑重说道,“虞国舅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上至朝中之臣,下至平民百姓,若知实情,定当如臣等一般支持圣上下旨。”
殿外头站着的虞国舅冷冷一笑,迈步入殿,“好一个大义!好一个狼子野心!”
他武将出身,声如洪钟,震得大殿梁柱都有些微微发颤。
忽而听闻虞国舅声音,殿中文臣有些便不由有些瑟缩。但前头蔡相身边立着的几人,则站的更为笔直,脸上也有些恼怒神色,“圣上殿中召见我等臣子,怎的虞国舅入殿,连通禀都不曾?岂不太不将圣上放在眼中?!”
虞国舅冷笑,“尔等文臣,休要污蔑某!若是不在殿外静立,先声通禀,如何能够听到你们这般信口雌黄的精彩攀诬?”
“我等句句属实,便是虞国舅在此,话也这般说!谈何攀诬?”真有那不怕虞国舅的大臣,梗着脖子,十分硬气的说道。
虞国舅冷笑,带着狭隘恼意的目光看向那大臣,似乎要记下是谁和他作对,谁这般不卖他面子,回头在好好算账。此时倒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说某狼子野心,某倒是要好好问问,某哪里有狼子野心?说为大义,圣上必然要下旨另赐婚事,何为大义?”
不等文臣开口,虞国舅便又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蔡相道:“难道齐王娶我虞家的女儿,就是我虞家有狼子野心?娶我虞家的女儿,便是不顾大义?那娶你蔡家女儿,又当是何种说法?”
他这般咄咄逼人的看着蔡相,最后一句话更是掷地有声的将蔡相爷牵扯进来,使得殿中众臣猛的一静。
谁都没有在这档口开口说话。
“虞国舅不要信口开河!蔡相耿直,行的正坐得端,因何要在圣上面前,将蔡相家的女儿攀扯进来?”蔡相身边的大臣挺身而出的反驳。
“哦?是某信口开河?不知是谁家女儿乘着齐王爷车架,于东西市、南市挥霍无度?是谁家的女儿有意亲近齐王府?”虞国舅朗声问道,“倘若虞家嫁女儿是狼子野心,这私下里有意亲近齐王府的蔡相爷,又是何居心?”
蔡相闻言,老脸好似被气的涨红。
“蔡相爷,是相中了齐王手中的权柄,还是相中了王爷的王爵食邑?倒是给自己的私心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公然反驳太后娘娘懿旨!实乃以下犯上!不敬皇威!扰乱朝纲!以权谋私!”虞泰开口,先声夺人,将罪名一个个砸在蔡相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