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轻哼一声,“这鸟的用途可不是来帮将军打仗的,若是我事能成,这鸟就是停止大梁和突厥消耗战的最大功臣!只怕虞将军往后在西北,就难有大仗可打了!您是要这安插在天上的眼睛,还是希望这场战役尽早结束?”
虞淼一听。大为惊讶。“王妃说的是真的?王爷他有办法了?”
沈昕娘叹了一声,“还请将军快快叫那楚韵前来!我不正是为此事而来的么?!”
虞淼这才明白她的来意。连连点头,吩咐人去提楚韵来。
“楚韵本是梁人,被梁人所害,又为突厥人所救,便忠心效力突厥人。但他良心未泯,也不愿看到突厥和梁人交战不断,不愿看到边境民不聊生,他是愿意促成两邦议和的。如今正在军医营中帮忙打个下手,医治伤员。”等楚韵被提来的空当,虞淼向沈昕娘解释说道。
楚韵被提到营中的时候,脚上还带着脚镣子,走一步便哗啦啦的响。他两手上还带着些许的血迹,看向虞淼的眼神却并没有什么敌意。越是接近伤员。越是能够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躬身问道:“将军叫某来,所为何事?某能说的已经都说了,如今还有伤员待包扎。某还忙着!”
虞淼看了沈昕娘一眼,沈昕娘点点头,“你当年为二皇子所救,便立誓会效忠二皇子,如今可变了心意?”
楚韵面色微微一变,这才看向营帐中的小女子。见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目光异常锐利,不似一般女子那般软弱,更颇有些凌厉之势,他心下犹疑,没有说话。目光似有些不敢与沈昕娘对视,而偏向一旁,但立时被沈昕娘怀中的鸟给吸引去了视线。
“这,这不是萨黑拉么?是大皇子的鸟!”
沈昕娘点了点头,“没错。”
“你,你是大皇子的人?”楚韵问道,“大皇子他知道我受困再此了么?”
沈昕娘轻嗤一声,“有大皇子的游隼,就是大皇子的人?”
楚韵一时有些拿不定,心头尽是狐疑。
沈昕娘没有耐心兜圈子,从身上取出二皇子所给的信物——那把华丽非常的匕首。
“这东西,你认识么?”
那楚韵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立时就要向沈昕娘扑来,“你把二皇子怎么了?!”
虞淼眼疾腿快,上前一步,紧紧踩在楚韵双脚之间的铁链子上,他才没能靠近沈昕娘。但见沈昕娘一丝惧色也没有,似乎根本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这是二皇子给的,他说,见人如见物,你若认得这东西,我便可以相信你。如今,我能相信你么?”沈昕娘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问道。
那游隼已经飞到沈昕娘的肩头站定,看着颇似沈昕娘驯养出的鸟一般。
楚韵看了看她肩头的游隼,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匕首,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她的话。
沈昕娘只好靠近一步,低声道:“我前来,一是为了促成议和之事,二是为了帮二皇子除掉威胁。说是两件事,其实也是一件事,你说,对么?”
那楚韵眯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并不敢相信。
“二皇子他如今……还好么?”楚韵问道。
沈昕娘点头,“他如今很安全,也很好,但你若是继续犹豫不决,仍然在这里耽误时间的话,我就不知道他还能安好多久了。大皇子的秉性,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大皇子可是越来越容不下他了。”
楚韵面上一震,连连点头,“二皇子救下我性命之时,我的命就是二皇子的了,二皇子吩咐,定当遵从,绝无例外!”
“好,那便是我可以相信你。”沈昕娘点头,看向虞淼,“解开他的锁链,我要带他一同前去突厥人营地。”
“这……”虞淼似有些担忧沈昕娘的安危,“不如多派些人与娘子同行吧?”
沈昕娘思虑片刻,摇头拒绝,“人多则更容易被发现,其实这件事,最重要的不在人,而在它。”她指了指肩上的游隼。
这鸟这会儿倒像是听懂了一般,站在沈昕娘的肩头,高昂着小脑袋,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样子。
虞淼正要让人打开楚韵的脚镣,营帐的门帘却是被人一把撩开,“你又提走楚大哥干什么?他手法好,正在给伤员包扎呢……”
公孙兰掀帘子进来,口中叫嚷道。可等她看到营帐中的几人,立时眼瞪得铜铃一般。
好似不敢相信,抬手要揉眼睛。
虞淼立时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手脏!别碰眼睛!”
公孙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头有血迹,还有伤药,是有些脏,她哦了一声,使劲儿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来,见沈昕娘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她,这才敢相信不是自己眼花了。
“昕娘?!真的是你?!”她扑上前来。
沈昕娘肩头的游隼被吓得飞了起来,在营帐里头扑棱棱的飞了几圈。
沈昕娘被她抱得很紧,只好也僵硬的回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如假包换。”
公孙兰一时激动的难以言喻,“竟然能见到你……太意外了,太惊喜了!你怎么会来营中?齐王他对你不好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逼得你只能离家出走?没事没事,等我同你一起回去,我帮你收拾他!不用怕!先就在军营里住下来吧!要不,去军医营里头帮忙也行,你不知道……”
眼看公孙兰还要啰嗦,虞淼连忙上前拉住她,低声道:“王妃还有要事,你不要耽误时间!”
“嗯?”公孙兰眼睛里还噙着相逢激动的泪,似有些不解,“什么要事?你不是离家出走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般没轻没重,任性妄为么?”虞淼低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公孙兰瞪眼。
虞淼无奈轻叹,“没别的意思……”
“你要是反悔了,嫌弃我了,如今还没有大婚呢,你要悔婚也来得及!回去求圣上就是!”公孙兰嘟嘴道。
虞淼立时板了脸,“别闹!”
他板下脸来,公孙兰果然就老实了,只拿眼睛看着沈昕娘。役华丽号。
沈昕娘冲她们点点头,“将军放心,我们定会带回好消息来。”
虞淼冲沈昕娘拱手,随即便命人打开了楚韵脚上的锁链,眼中仍有些不放心。
“楚大哥要走?”公孙兰对楚韵的印象倒是有了质的改变,这段日子在军医营中的相处,让她觉得这个斯文阴冷的男人,其实内心还是有爱火热的,连称呼都从“那个姓楚的叛徒”变成了“姓楚的”,在他亲口给士兵吸了大腿上的脓以后,又变成了“楚大哥”。
楚韵冲她点点头,看了看虞淼和沈昕娘,颔首低声说道:“放心,我还会回来。”
沈昕娘带着楚韵正要离开营帐之时,楚韵却上下打量她一眼,沉声道:“这位娘子不若换了突厥人的衣服,不被发现便罢,若是万一遇上突厥人,也好有备无患。”
沈昕娘觉得并没有必要,她自信与自己的敏锐,定然会在旁人发现她之前,就躲避开来。但公孙兰连连点头,虞淼也觉得慎重些更稳妥,还立时就遣人去准备突厥的衣服来,她便也没有拒绝。
如今出门,乃是为要事,大事,她自然不可能带着丫鬟来,公孙兰拉着她到营帐里头换衣服的空当,低声问道:“我哥哥嫂嫂,他们都还好么?”
沈昕娘深深看她一眼,“你若担心他们,不若跟我一起回京城去?自己去看看不是更好?”
公孙兰立即嘟嘴,“我不想回去。”
“这是为何?”沈昕娘低头看公孙兰给她系腰带。
公孙兰手上动作飞快,脸上却不自觉的灼热起来,“哥哥只顾得看顾怀有身孕的嫂嫂,紧张他那未出世的儿子,嫂嫂也没有功夫同我玩儿……在家里,我就像个多余的人一样,我回去做什么?在这里,天高地阔,虽然苦是苦了点儿,可是我能做的事情也很多啊!我能在军医营里头帮忙,我今日就帮好多将士们包扎了伤口,帮他们减轻痛苦,听他们热切的跟我说‘谢谢’,这种被重视被感激的感觉,是在京城里怎么都不可能体会的到的!”
沈昕娘点头,“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公孙兰笑了笑,“过得好谈不上,这里吃的差,喝的差,睡的床也差,连个能玩儿的地方都没有。可这里有旁的地方找不到的情谊在,我虽然没有上前线,没有上战场,可是觉得每一天一大早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心头就有一种感动,感动于生命的恩赐。这种感动,让我倍加珍惜每一天的时光,觉得能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所以,我现在不能走,等边疆真的不用再打仗了,等这些将士们不用在担惊受怕中冲锋陷阵的时候,我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