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孔克扬的时间,钟离几次想问,但看到宋濂阴沉的脸色,又把话咽了下去,耐着性子陪宋濂等着孔克扬。
就这样坐卧不宁的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见孔克扬从外面急匆匆的进到屋里,后面竟然跟随着楚仲月,看楚仲月的神情飞扬,看来这段时间过得很是舒心。
孔克扬进到屋内见到钟离在场,不由的展颜一笑说道:“哎呦,我们的钟大英雄回来了!这怎么有空来扬州了,哦,是在这里等张士诚准备运粮回去吧!”
还没等钟离答话,楚仲月兴冲冲地赶过来,一把拦住钟离的肩膀,说道:“昨天听说了你在高丽的丰功伟绩,厉害,厉害!”
这时候,孔克扬才注意到宋濂脸色不好看,这才问道:“先生急匆匆的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宋濂招呼大家都坐下,又叫老宋上茶,在老宋退出去的时候宋濂说道:“老宋,出去后看着点人,不要让人打扰!”
老宋答应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宋濂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对孔克扬说道:“刚才和钟离闲聊,钟离提到张士诚所在的白驹场恐怕是下一个爆发点,由此我联想到一系列可能的问题,赶紧叫你过来和商量商量。”
孔克扬疑惑的看向钟离,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传出来吗?”
钟离答道:“我在高丽的事情恐怕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其中的变量由我估计不到的,跟宋先生讲完以后,宋先生说恐怕有大事发生。”
孔克扬沉声问道:“先生,您说说看!”
宋濂答道:“首先第一个,钟离和张士诚的名字,如果朝廷派去调查的人知道了,结果会怎样,钟离本来就是朝廷通缉的人;这个没什么,只是朝廷一直不知道钟离的藏身之地,让他们暂时没办法;最为关键的是张士诚,要是朝廷知道张士诚去了高丽,还是跟着钟离去的,张士诚的情况恐怕就危险了;其二,张士诚去高丽也是购买了兵器的,这个信息你掌握了没有?其三,如果朝廷要拿问张士诚,张士诚趁机举兵起事以及它带来的后果,你考虑过没有;其四,刚才和钟离讲徐寿辉的时候,联想到徐寿辉的建国时间和高丽赵日新起兵、徐州那几位坚持守徐州的原因,还有刘福通积极北伐,这里面钟离估计都有白莲教的影子;在这样的态势下,朝廷又准备进军濠州,综合起来分析,我感觉可能会有事情发生。所以叫你过来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楚仲月闻听,沉吟片刻说道;“宋先生说的有理,事情如果这么一点一点的联系起来看,的确是不寻常!但如果说其中有白莲教的影子,这点可以理解,从徐州和刘福通的北伐就能看出来;现在加上了徐寿辉和高丽赵日新的部分,也不稀奇;但由钟兄弟和张士诚在高丽的动作会引起一系列的反应,还真不好判断出什么;至于张士诚会不会有什么动作,这个他的影响力会很大吗?”
孔克扬白了一眼楚仲月,说道:“平时你自诩足智多谋,见识非凡,你就这样足智多谋,见识非凡的吗?你说的都能想得到,先生说由此会有可能发生一些大事,这才是关键,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楚仲月闻听讪讪一笑,说道:“请孔小姐多多直接,多多指教!”
孔克扬哼了一声说道:“真是厚脸皮!一遍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楚仲月也不生气,也不答话,只是频频作揖。
宋濂这时候说道:“仲月之所以说影响不大,只是看到了一个部分或者一个部分的表象。先说容易出现的问题,再说会出现的连锁反应,再说未来可能的变局;容易出的问题,其一,钟离和张士诚出现在高丽,和高丽恭愍王达成的默契我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钟离和张士诚出现在高丽,钟离是何四的这个身份经不经得起查证;我想是经不起的,何四和钟离交叉的痕迹和地方太多了,我们不能看轻了大禧宗湮院的能力;如果他们知道了何四和钟离是一个人,那么吴先生就危险了;其次张士诚也必然会很危险,当然就像刚才我和钟离所说的,张士诚也会借机起兵的;这是最直接的问题,你们有什么看法?”
孔克扬皱着眉头说道:“他们凭那些地方可以把钟离和何四联系起来?”
宋濂答道:“很简单,别的先不说,就凭钟离在高丽东行中书省衙门前当众擒住赵日新,你认为朝廷派去的人问起的时候,恭愍王和洪彦博会怎么回答。”
楚仲月接口说道:“这个还真不好判断,在大都的时候钟兄用的是何四的名字接触的恭愍王等人。”
宋濂说道:“好,仲月的意思是说恭愍王和洪彦博会说帮忙擒住赵日新等人的是何四和张士诚了?”
楚仲月点点头,孔克扬听此若有所思。
宋濂答道:“仲月你可别忘了,桑巴上师可是见过钟离的,朝廷派去调查的人肯定有大禧宗湮院的,两相对照之下,不就知道何四就是钟离了么?何况这时候张士诚凭什么会出现在高丽,这点你可想过?”
孔克扬接口说道:“所以说先生断定朝廷一定会知道钟离就是何四,何四就是钟离?”
宋濂答道:“这是必然的!关联的痕迹太多了!只要他们一经怀疑,肯定会去印证的。”
孔克扬沉声说道;“所以先生担心吴先生!”
宋濂答道:“不是担心,而是肯定,并且我担心现在吴先生恐怕已经被怀疑了!何况吴先生还说过何四是他的子侄,这点最是经不住推敲,只要派人到吴先生的老家调查一番就能发现是假的。”
孔克扬闻声而起,说道;“我现在就派人赶紧把吴先生接出来。”
宋濂答道:“嗯嗯,希望还来得及吧!”
孔克扬急匆匆的出门而去,房间内立刻陷入到寂静之中,特别是钟离千般小心万般注意,没想到还是翻船了。
钟离越想越自责,如果吴先生没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情,那就太对不住吴先生了。
过了半晌,孔克扬才又急匆匆的回来,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长长吐了口气。
孔克扬忧心的说道:“信鸽现在不敢用了,只能派人过去,同时我也通知了家里的那些老人,希望他们也能想想办法;现在派人过去,哎~,最少路上也要两个月的时间,人到大都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三月了。希望能来得及吧~”
钟离难过的说道:“都是我的原因,害了吴先生!”
宋濂摇了摇头,说道:“钟离你别难过,这也不是你故意,你也别太在意了;其实吴先生自从他的儿子去世之后,他早就对这个世界厌倦了,是一直有这么个事情牵挂着他的心,吴先生才这样坚持的生活下来。”
钟离突然想起在大都的时候,躲藏在吴直方的那个小院,吴直方曾说过这是他原来儿子住的地方,自从他儿子去世之后,就一直空闲着;现在想来,要不是钟离和孔克扬躲藏在那里,吴直方恐怕永远都不想去那个伤心之地的。
想到此处,钟离顿时抑制不住泪水,吴直方的音容笑貌一一闪现在眼前,在泪眼朦胧中,钟离仿佛又看到吴直方亲切和蔼的招呼着自己。
楚仲月默默的拍了拍钟离的肩膀,长长的吐了口气。
孔克扬接过话,说道:“钟离,我和吴先生接触的时间比较久了,吴先生之所以答应帮我们,也是看到了他的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志气难伸,抑郁不得志伤心离世的。先生也设想过一旦出事的后果。再说就像宋先生刚才说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太过自责了。”
宋濂转过话题,说道;“恐怕这时候,张士诚不得不起兵了。现在还不知道张士诚知不知道已经朝廷可能对他已经有所怀疑了,所以钟离,你也要及时通知张士诚才好。”
说完,宋濂看向孔克扬,说道:“克扬,下来你要对张士诚骑兵之后局势的变化有所把握才是。”
孔克扬问道:“刚才先生不是讲,由此产生的一些列的反应吗?这一些列的反应会是什么?”
宋濂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些看法,我提出来你让他们也要注意留意和分析,以便下来该怎么做,好有个正式的章程。”
孔克扬点头说道:“我明白的,先生,您就按您的想法说就好,我们今天的讨论结果,我只报告过去就行了。”
宋濂点点头,说道:“我是这么考虑的,脱脱之所以亲自指挥大家先攻打徐州,而不去攻打刘福通,我们当时分析的是徐州的地理位置过于紧要,同样的道理,如果张士诚起兵,甚至他的影响要比徐州更大;徐州之所以说重要是徐州遏制住了江南漕运的咽喉,当然,徐州的军事地位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徐州的彭、李、赵发兵大都,也是便利的很;现在徐州的问题解决了,脱脱下令屠城造成威慑也有了,甚至因此还受到了皇帝的嘉奖;如果一旦张士诚举兵,那可是从根本上遏制了朝廷的漕运,甚至威胁扬州、集庆等朝廷的江南赋税重地。因此,朝廷对张士诚肯定会有所行动的,而且还会重拳出击。”
宋濂转头对钟离说道:“钟离,如果张士诚举兵朝廷肯定会派兵剿灭,那时候濠州的危机可能会解,所以当前你们一定要团结一心坚持下去。”
宋濂转头对孔克扬说道:“在这样的前提下,刘福通北伐现在看起来势头不错,徐寿辉的天完政权也在积极发展,濠州到时候围城的危机可能会解除,南锁和北锁红巾军继续稳固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这样的局势下,朝廷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李思齐和察罕帖木儿的地主武装在河南不断骚扰刘福通的后方,这让朝廷看到了机会,下一步脱脱肯定会重新布局来镇压各地的红巾军,那时候才是最难的时候,一旦朝廷形成决议倾全国之力结合当地的地主武装来对付各地红巾军,这将是各地红巾军面临的一个大的难题,原来剿灭红巾军靠的是朝廷的军队,现在是朝廷和地方武装结合,方式的改变,各地红巾军面临的将是同时性的攻击,这时候不敢说谁能坚持下去,当然,谁能坚持下去,将来谁就有翻盘的可能了。”
孔克扬听着宋濂的话,见宋濂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头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红巾军未来面临的局面不好?”
宋濂点点头说道:“是的,刘福通三路大军的北伐推进力很强,这点毋庸置疑;但你也知道李思齐和察罕帖木儿在河南的动作也是很大的,可以说收复了不少地方;这样的效果朝廷不会看不到,加上张士诚举兵又成必然,张士诚的地方可是朝廷最大的盐场所在地;一旦张士诚控制了盐运,不说别的,钱肯定是花不完的。有了钱,就可以招兵买马,有了兵马就可以扩大地盘,就可以威胁扬州和集庆等重镇。这些朝廷不会不知道的,脱脱作为军事名家,也不会不明白的。”
孔克扬问道:“如果按照先生的逻辑,先生所说的大的变局会是什么?”
宋濂呵呵一笑,说道:“你也是个有智慧的女子,不妨猜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