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孔克扬再次来到钟离的住处,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套衣衫,一条腰带和一双靴子。衣服是深棕色的比肩服,收袖束身;一条枣红色的皮带,皮带上镶嵌着珠玉;靴子是黑色的薄底皮靴。
钟离一一穿戴完毕,头发盘拢起来用一只青玉簪子别住,显得清爽利索。
孔克扬看着更换一新的钟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果然所言不虚,这么一打扮人更精神了。”
钟离说道:“昨天不是说不能用我本来面貌吗,这样不是更显眼了!”
孔克扬嗔怪的看了一眼钟离,说道:“还没结束呢,这只是换了衣衫和鞋子,最重要的还没开始呢。”
孔克扬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里面是几缕长短不等的胡须;孔克扬让钟离坐在桌子旁边,细心的把胡须粘贴在鼻唇沟两侧还有下巴上面。
钟离从没和一个女子如此近的接触过,感觉浑身的不自在,身体挺的笔直,梗着脖子,甚至呼吸也渐渐的粗重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
孔克扬好不容易的做完,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看着钟离,见钟离脸色通红,呼吸粗重,问道:“怎么,很热吗?”
钟离摇了摇头,孔克扬好像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说道:“装扮上了就不要摘下来,明天早上多吃点饭,一进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呢,在里面可吃不到东西。”
钟离感觉脸上很不舒服,有些忍不住想挠挠。孔克扬见状说道:“现在别动这些胡须,刚刚粘上,还不牢固,轻轻一拉容易掉下来。为了以防万一,明日也要少捋胡子哟,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捋下来一缕,被人看到可就穿帮了,嘻嘻。”
孔克扬歪歪头,又后退两步,皱着眉说道:“总感觉少点什么呢?”又往左走了两步看了看,又走到右边看了看,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少点什么呢?少点什么呢?啊,我想起来了。”说完,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孔克扬又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在钟离脸上一顿折腾,然后由左右上下的认真端详了一番,点点头说道:“这下可以了。”说完,拿过一面镜子,放到烛光附近,让钟离看看镜子中的自己。
钟离转头,只见在镜子里出现一个三十多岁的长须男子,额头和眼角已经有了岁月浸染的痕迹,但整体看还是精神十足,配上钟离略带忧郁的眼神和不苟言笑的脸,显得很有威严,像是一个在富贵场里熏陶了很久的人。
孔克扬又递给钟离一把扇子,扇子的扇柄是用铁木制成,扇柄呈现暗红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孔克扬说道:“拿把扇子吧,扇子既可以做文雅之物,也可以临时当做兵刃来用。”
钟离说道:“大小姐,你不瞅瞅外面是什么季节了,还用的着扇子吗?”
孔克扬抬手又拍了一下额头,说道:“哎呀,看我这脑子,我还以为这是在江南呢。好吧,扇子不用就放着吧。”
孔克扬帮钟离整理一番,拿出一块蒙面的黑巾递给钟离,说道:“明日从你进寺庙开始,我就在墙外随时接应你。里面的事情就靠你了,如果行动起来,这块黑巾遮挡一下,虽然易了容,多一层防护也是必要的。对了,你还要改变一下声音,稍微低沉一些,这样才会和这个年龄相配。另外,明日出门的时候,可以慢慢的走到大圣安寺,即便是有心人看到,记忆的也是你易容后的这个样子,他们将来追查,也不会想到是你。如果路上有人查问,就说是浙江沈家的人来大都办事的,名字你随意取一个就好。沈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天下,不容易被人怀疑。”
钟离点头记下,孔克扬又认真想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了,就起身告辞而去。
第二天巳时时分,钟离悄然离开客栈,在大圣安寺附近,找了家饭馆吃了早餐,又在外面买了些供果和要烧的纸香朝大圣安寺的大门走去。
刚到门口,有武侯拦住钟离,说道:“进寺烧香拜佛,要在此登记才可进入。”
钟离依言而行,也不做争辩,按照规矩在登记的簿子上写上:“沈敬山,三十二岁,江苏扬州人士,操办浙江沈家在大都生意。”
武侯看了一眼钟离写的内容,再看看钟离的打扮,不似有假,便挥手放行。
钟离在大雄宝殿把香点燃插到香炉里,又把供果递给一旁的小僧,小僧摆放到供案上面,示意钟离可以参拜了。
钟离参拜完送上一百两的灯油钱,小沙弥立刻笑逐颜开的接过,对钟离的态度立马热情起来。
钟离变成低沉的声音,问道:“我在江南之时就听说大圣安寺的香火颇为灵验,今日特此前来虔诚敬拜。”
小僧在一旁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施主的诚心敬意佛祖定然能够收到,也会保佑施主家宅安泰。”
钟离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我这是第一次来贵寺进香,可以四下瞻仰一番吗?”
小僧说道:“这是自然,施主可以在寺内走动,只是后面的庭院是我等僧众日常生活所在,不方便观瞻。还有西配殿是我寺高僧在闭关,也不方便打扰,其他地方可以随意。”
钟离点头表示知道,朝小僧行礼后,从大殿的后门向后殿走去。
出了大雄宝殿,西面就是西配殿,东侧是东配殿,东西配殿前各有四颗粗大长势茂盛的松树。大雄宝殿和后殿以及东西配殿之间是大块铺着方砖空地,地上有三个大缸,里面盛满了水,这是防备万一失火为了方便灭火所备用的水,也是一些大户人家或者殿堂庙宇常见的摆设。
广场上往来的人不少,有进香的香客,也有游客,还有一些走动的僧人。
钟离装作观赏的寺内景致的样子,边走边看,慢慢靠近西配殿。
西配殿门关着,门口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到:殿内禁止观瞻!
钟离竖起耳朵,隐隐的听到殿内有一道悠长的呼吸声。钟离现在还不清楚殿内是否就是梅子山,但听声音能感觉到对方内力绝对不弱,想到梅子山也是名高手,自己贸然探查肯定会被对方发现,看来只好另寻机会了。
钟离保持普通人走路的脚步声,慢慢朝后殿走去。后殿果然和孔克扬说的差不多,是僧众修行打坐的地方,也有香客在拜佛上香。
钟离在殿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梅子山,又把东配殿以及西配殿北面的天王殿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梅子山的行踪。
钟离转到最后面的庭院门口,看到门口也竖着一个牌子,牌子写着:香客止步,旁边还有僧人把守。
钟离心道:“梅子山能藏的地方也就是西配殿和后面庭院里某个地方了”
天色还早,钟离索性到天王殿去听经,也可以趁机休息休息。
走到殿内,钟离发现听经的人不少,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找了一个空着的锦垫盘坐下来,随着诵经的声音,钟离逐渐沉浸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的一声钟响,僧人的诵经完毕,有序的走出殿门朝后面庭院而且。
钟离也随着僧人走出殿门,四下打量,发现在天王殿的北墙边有个便厕,便厕和天王殿中间有条小道直通殿后。
钟离趁人不注意,闪身进入小道走到殿后。天王殿后面有几排高大的松树,一直延伸到大圣安寺的南墙,松树中间的地面上有条两尺宽的灰砖小道,南北贯穿整个树林。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的人声少了很多,钟离知道人越少,自己在空旷的地方呆着越容易被人发现,也容易被人怀疑。
钟离发现这片松树林是很好的藏身之地,向四周看了看,钟离在靠近天王殿和西配殿中间找了一棵长势最为茂盛的松树,几个攀纵上到松树顶端,找了个枝叶长得茂盛的地方隐身潜伏下来。
树很高,透过树的缝隙可以看到大雄宝殿、后殿、还有旁边的西配殿和天王殿,地面上来往的也只剩下寺内的僧侣,估计香客和游客都已经离开了。
后面的庭院飘来饭菜的香味,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几个殿内也燃起灯火,晚饭后寺僧还有晚课。
这时,一个僧人提着一盏灯笼从后殿大门出来,直奔西配殿而来。钟离知道探听西配殿里面究竟是谁的时机来了。
僧人走到房门口,当响起第一下敲门声时,钟离弹身从树枝的缝隙钻出,直奔西配殿的北侧屋脊落去,当身体还在半空中时,已经响起第二下敲门声。
转瞬间,钟离到了西配殿的上方,人在半空中猛的挺身下落,当钟离脚尖刚刚踏到屋脊时第三下敲门声正好响起。
为了减小身体的冲力,钟离身体前倾两腿腾空绷直,双手按住屋脊,把身体慢慢平放在屋顶的瓦面上,耳朵紧紧的贴着瓦面,仔细辨听屋内的动静。
僧人在门外说道:“师叔,现在是晚饭的时辰了,是给您送过来还是您到后面去吃。”
屋内的人答道:“嗯,我知道了,憋了一天了,也该出门活动活动了,等下我过去吃。”
钟离闻听,心中大喜,声音正是梅子山的声音,看来自己运气不错,没有走什么弯路就找到梅子山的藏身之处了。
钟离一高兴,心脏不由的跳的重了几下。屋内梅子山的动作也停顿下来,钟离知道对方有些警觉,赶紧收敛气机放缓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减小心脏跳动的响声。
门外的僧人见屋内没有了动静,又说道;“师叔,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梅子山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说罢,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钟离感觉到梅子山正在穿鞋子,看来是要跟着僧人出门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