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晨经风吹雨淋,回到住处就换上了干燥厚实的衣裳,躺在那张窄小的床上静卧。
意外的冲激震荡着她本就多情的心,只是世道并不能像费孝通所说的那样,美人之美,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当我们伸出手时,得到的往往不是认可赞美,而是怀疑与指责,伤害和侮辱。
当一环扣一环的试探与真相大白之后,这样的爱是否值得坚守?这样的爱是否值得回头?
对于爱,平常的我们没法假设,没法考验,只有当大难来临之时,才能见患难之中透表象于本质,但那种代价往往是惨重的。
梦晨想到这里,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梦晨,喝碗姜茶。”
黎明远把姜茶搁在床头的小桌子上。看见她未干的泪痕,从纸盒里抽出纸巾,为她擦拭泪痕。
殷羽翎站在床尾,只是微笑没有言语。
梦晨把姜茶喝了,又重新躺在床上。
“你们回去吧,我想睡会儿。”
他们出去了,把门轻轻地关上。
“羽翎,你都看见了,我……”
“明远,我不在乎你心里有她,我只要你心里有我……”
“……”
“你的情感忠贞,丰富厚重,如果我能得到你的爱,将是我一生的幸福。也有可能你此生不渝,但我也愿意去赌,因为人生就是一场注搏。”
“……”没有言语,但眼里分明闪烁着光亮。
“为爱而爱,是神;被爱而爱,是人。即使我不是神,但你也是一个人。我相信我能感动你。”
说到最后,她竟有一种坚决的近乎圣母般博大的爱的意志,就像是一种理论体系,来支撑她的行为,给她勇气,给她希望。
黎明远一把牵过她的手。
“我已经感动了。”
岳朋飞出现在黎梦晨的面前,黎梦晨没有感到惊讶,意料之中。
他说来还她手机,手机还了,却迟迟不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打量着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的陈设可用简陋来形容。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在这春夏之交尚还过得去,一到炎热的七八月,这个小房子就像会冒热气的小笼子,只得靠前后的门窗来散热。他不紧不慢地打量,黎梦晨也无可无不可地容着他这个客人的存在。
“嫂子,我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不知如何称呼你,但我不是你嫂子。”
“嫂子是不可乱叫的。你不知道冷梓君那闷**,什么都做了什么都不说……”
刚开始,岳朋飞还是找不到很好的言语条理,他向来是直性子,但对着一个不冷不热的女人,他滔滔不绝的口才明显受抑。但后来说到冷梓君,他激昂得可用澎湃来形容了。他告诉她,她仍是冷梓君的合法妻子,可那个傻瓜却说什么为了她的幸福,他可以等待,可以让她选择;甚至为了她,他中途参与景区建设,因为原来那个开发公司资金断裂,他顶着集团公司那邦董事的压力把所有的资金挪到这个景区建设项目上来,虽说都是有利可途,毕竟风险过大。而且他的腿也是因她而废,目前还在矫正期,他却为了能在背后多看她几眼却连腿都撇下了……
“我知道他错得离谱,可你却不知道他对爱情和婚姻从来心中就没谱,你是他挑战自己极限的例外,你是他打破自己多年来心中藩篱的第一人,你得想想他的处境和难处。原谅他吧,他已经在改正了……”
黎梦晨看着他,对于他说的话一时还难以消化,但也可能是受了影响,所以说话有些迟疑。
“我……让我想想吧。”
岳朋飞走向门口,梦晨只是站起来目送。她的脸仍保留他刚进门时的冷淡,连一丝的感激之情也不曾露出,这让岳朋飞很不爽。
这种感情麻木的女人配不上冷梓君,这是他此刻郁结在心中的怨念,不期然就吐出了口。
“你其实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好。”
“什么是好?怎样的好才能配上冷梓君那样的才貌和家世,还有令人羡慕的万贯家产?你是不是想表达这层意思?”黎梦晨从似醒非醒的境界中走了出来,语句也随之尖刻,“冷梓君与你为伍,也的确是个人才。”
“你这么尖酸刻薄的人,真不知冷梓君是如何消受的。”
“你没有爱过,至少你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只是当下物质和孤寂的解码器、金钱和利益拼凑的一个居所而已。当然,这是我对你那个阶层男女的看法,希望是个错误。但更重得是你自己对爱情与婚姻已经打上了这样的烙印,所以你对婚姻男女中的两人就是抱着这样的偏见的。那样的婚姻有意思么?”
真个牙尖嘴利,岳朋飞虽是反感,但她说的又何尝不是当下的婚姻现实?至少大部分是这样。
不欢而散,各归各家。
黎梦晨走在雨后的天空下,空气中厚重的尘土气息扑鼻而来,直入心肺。院子里有几个干部家属在忙着洗菜提水,哗哗的水声击打着她烦躁的心,有个把闲不住嘴的女人问她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还挺有气质的。
呵,气质,在这个山旮旯头的地方,与百姓直接面对面的一线,都只能是从土里刨出来的泥土气,又真有几个见过有气质的人。这些人中,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虽然他们是乡村干部。
没见过世面就代表封闭,她们的思想也是闭塞的,文明不在的地方就是野蛮,知识不在的地方就是愚昧,所以她们喜欢揪着风就是影。
没过几天,全乡政府的人都知道黎梦晨有个很有气质的男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