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朋钢跟着丛老头在车间里绕了一大圈,那些个工人就当他俩跟透明的似的,连看都没看一眼,
丛老头也像看惯了这里的消沉一般,只管带着贺朋钢了解情况。
转了一圈,丛老头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带着贺朋钢走到车间门口,
“走吧,这会那边的那些人该上班了,我带去过去认认人!”
“哟,丛老头,这厂子都快倒闭了,就别骗人家乡下人了,我们都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你把人家骗厂里来喝风啊!人家腿都瘸了,你们也忍心。”
贺朋钢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坐在地上打牌的中年男人,这人五大三粗长得非常壮实,脸长得跟个包子似的,胖墩墩的,眼睛小得跟在馒头上用刀压出来的两条缝似的,倒是那两条眉毛,又粗又黑,好像两只爬在上头的毛毛虫。
老丛头瞅了这人一眼,嘿嘿笑了两声,
“丁全,你知道人家来是干啥的不?”
这个叫丁全的耸了耸他跟蒜头一样的鼻子,大嘴一咧,
“我管他来干啥的,反正也不用我给他开工资!”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男的全都笑了。
丛老头也跟着他们笑起来,笑得比他们还大声,
“快好好笑吧,都蹦跶不了两天了!”
丛老头说完背着手大步走出车间,贺朋钢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在后头跟着,
后头又传来那伙人的笑声,
“这厂子是不是转行搞慈善了,把瘸子都招进来了。”
“我说丁全,你可积点口德吧,这一会输快两块了吧!”
“我输几块干你屁事,出牌!”
进了办公楼,贺朋钢果然发现有几扇门已经开了,从老头轻车熟路的领着他先在一楼转了几圈。
“这里是档案室,放着厂子里进皮子,销售的一些个沉年资料,还有就是工人的档案啥的,在这里也能查得到。”
贺朋钢看着眼前这个大屋,里面靠墙是一排铁柜里,里头确实放着满满的档案。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瞅了丛老头和贺朋钢一眼,径直就坐到了自个的办公桌前。
“这是管档案的刘梅香,比你大你就叫刘姐吧!”
一听说到她,女人挑起眼皮瞅了贺朋钢一眼,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缸,喝了口茶才开了口,
“丛老头,这又是谁啊,新来的工人吧!”
贺朋钢打量了这女人几眼,三十来岁的年纪,倒还算有几分姿色,一头微卷的长发拢在脑后,柳眉杏眼,皮肤也挺白,一打眼看上去还挺显年轻,就是不能细看,一细看眼角的鱼尾纹马上就出卖了她的年龄。
这女人一脸的冷漠,根本还正眼都没瞅贺朋钢一眼,倒是在他那支拄上看了看,又开了口,
“厂子都这样了,还往里招人,招也不招个像样的!”
丛老头瞅着刘梅香笑了笑没说话,扭头冲贺朋钢说到,
“这屋就她一人,走咱们上别屋瞅瞅去。”
贺朋钢跟着丛老头又去了隔壁的屋里,房间的门大敞着,里头却没有一个人,贺朋钢往里扫了一眼,这看上去应该是个会议室之类的地方,里面是一排一排的桌子和椅子。
“这是工会,也当会议室用。”
贺朋钢点了点头。
一楼除了档案室,还有公会,其它的就是一些摆放厂子里样品的地方,里面的样品还真不少,贺朋钢仔细的看了看那些样品,他倒觉得这些皮鞋真好看,不但样子好看皮子也厚实。
他长这么大都梦想着有这样一双皮鞋,可是以前他根本不敢想,因为一双皮鞋怎么也要十几或几十块钱,那可是他们全家一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除了放样品的地方,一楼还有几间房间都是关着门的,丛老头说,那些屋里有的放了些杂物,有的是一些离职的领导的办公室,现在基本都是闲置的。
上了二楼,丛老头先带着贺朋钢去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厂子竟然有四个车间主任,这会四个人都坐在自己的座置上拿着报纸喝着茶水。
贺朋钢昨天就见识了这几个人的闲情雅致,这车间主任是三个男的一个女的,昨天贺朋钢还看到那个女的在织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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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老头在门上敲了敲,四个人动作一致的缓缓放下报纸,瞅了眼门口,看了一眼丛老头,又瞥了一眼贺朋钢,
四个人都是一脸的木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丛老头压了一口气,说到:“这是新来的厂长,贺朋钢小贺同志,你们四个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可能是厂长这两个字眼刺激了这四个人,他们又朝贺朋钢看来,但在打量了几眼之后,又全都恢复成了那副麻木的样子,
倒是坐在最靠门位置的那个男的站了起来,
“贺厂长啊,我们这厂子厂长换的勤,大伙对来新厂长都有点木症,你也别见怪,我是方卫东,叫我老方就行,那个是老李,老赵,周姐,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要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贺朋钢细细看了看这个叫方卫东的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中等个头,有点发福,眉眼也都周正,看着也算和善,倒是他鼻尖上一颗非常正的黑痣很引人注意。
“小贺啊,他是车间主任,还有那个他叫赵达也是车间主任。其余俩李忠平和周丽芳是副主任,年纪都比你大,你叫名字也行,叫哥叫姐都随你!”
贺朋钢挨个看了看每一个人,那个叫赵达的也是四十来岁的样子,个头不高,嘴巴有点向外鼓,看上去跟猴子有点像。
那个李忠平,年纪稍轻,四十出点头的样,瘦瘦高高,脸长长的,这会一点表情都没有,还在盯着手里那份报纸。
唯一的女同志周丽芳,也是四十出点头,个头也不算得高,但身上的肉不少,齐耳的短发,也是板着个脸,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
“厂长办公室的钥匙在谁那呢,给小贺开开门!”
丛老头一说,还是那个方卫东站了起来冲走廊里喊了一嗓子,
“杜梅,给厂长办公室开开,来新厂长了!”
就听不知道哪个房间里一个女人应了一声,紧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就从走廊头上一间屋里走了出来,打开了昨天贺朋钢签合同的那间屋子的门,那正是厂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