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一涵在宫其然的房子里呆了一个星期, 她一直在发烧,低烧个不停。
这边的环境很好,空气也很好, 只是没有什么人。
她没见到安思凡, 也没见到秦七绝, 甚至没有收到秦七绝的信息, 倒是宫其然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
宫其然虽然忙, 但是比秦七绝好多了,她没有秦七绝那么多的电话和信息,她只有一台电脑, 每天抱着它坐在床上,守着纪一涵。
纪一涵全身都是伤, 她还记得那晚她穿着宫其然给她准备好的短款睡袍出来的时候, 宫其然眼里的震惊和心疼。
宫其然帮她上药, 她的动作很笨拙,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上药这种事情, 但是她很认真,纪一涵身上所有的伤痕都被她的药水擦了一遍。
纪一涵赤、裸的躺在她的床上,躺在她的身边,她眼里除了心疼,只有专注与认真, 纪一涵躺在那里, 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安心。
她们一起睡觉的时候, 宫其然离她很远, 她的睡姿很标准, 一动不动。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宫其然话不多, 她一直在倾听着纪一涵讲话,偶尔发表两句自己的看法与意见,以自己的经验教纪一涵接下去怎么做更好。
直到纪一涵第二天开始发烧,她才跟纪一涵靠在了一起,像那天下午一样,紧紧地拥抱着纪一涵的身躯。
纪一涵一直在睡,她没有说梦话,但是会在睡梦中习惯性的发出啜泣声。
宫其然想把她摇醒,想问她,谁在梦里伤害了你?
但是那是她的梦,她进去不了,也保护不了她,即使在现实生活中,她也保护不了她,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进去伤害了她的女朋友。
在她女朋友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的眼神幽暗,身子慵懒的斜靠在背后的枕头上,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电脑,左手一直放在了身边人的手臂上。
身边的人轻轻咳嗽了两声,用仍然沙哑可怕的声音问她“然姐,几点了?”
宫其然轻抚着她光滑的脸蛋,微笑着说“八点了,饿吗,要不要吃晚餐?”
纪一涵双目迷茫,她摇了摇头,依靠着宫其然的手臂坐了起来“我不饿。”
宫其然把电脑收了起来,伸手搂起纪一涵,让她坐进了自己的怀里“还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头晕,没力气,爬不起来,特别想睡觉,特别累。”
“想不想出去走走?”
纪一涵抬起头,对她展开了一个疲惫的笑容“好。”
宫其然帮她把衣服快速换好,牵着她,慢慢地下了楼。
楼下没有人,她白天见过的那些保姆管家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栋空荡荡的房子,空的吓人。
外面有点凉,宫其然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指着天上让她看“你看。”
纪一涵抬起头,她不用顺着宫其然的手指望去,也看到了这满天的繁星,和一群群的小鸟飞过“好漂亮。”
宫其然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边走边跟她介绍“我很少到这边来,这里的房子是妈妈送给我的,她希望有一天我结婚了,可以让我的小孩在这里嬉闹玩耍,但我不喜欢小孩子,也不喜欢男人,妈妈不知道,她只是以为我一个人惯了,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也有了这个念头,一直没有适合的人,一直没有让我觉得可以忍耐不挑刺的人,我今年30岁了,正好不大不小,可以成家了。”
她在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块干净的布,铺在了草地上,牵着纪一涵慢慢地坐了下去“其实不脏,但我一直觉得它不干净。”
纪一涵眼睛亮亮的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其然的话匣子被打开,一时停不下来“我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很完美,我跟她交往之前,考虑了一个多月,但是我跟她交往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我一直单身,那次在酒店看到你,突然觉得你很可爱,就找人调查了你,后来我想,我应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纪一涵摇头“我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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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其然的笑容很平静,接着说“我不会谈恋爱,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是配,什么是不配,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我不会难受,会觉得很舒服,我想跟你在一起,想亲近你,想跟你谈恋爱。”
她顿了一秒,又问“你喜欢我吗?”
纪一涵点头“我喜欢你,但我也怕你。”
“怕我?”宫其然小声了一句,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怕我什么?”
“你优秀,漂亮,聪明,又有钱,你的过去,跟我的过去完全没有什么共同点,我怕很多,怕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怕你会厌倦我,怕你突然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怕你会失踪,怕你不要我了,怕你。。”
宫其然快速伸手,轻捂住了纪一涵的小嘴“别说了。”
纪一涵没有再说话,她即使想说,现在也说不出来了。
宫其然的嘴唇已经贴了过去,轻轻地吻着她的嘴唇,她把纪一涵紧紧地抱入了自己的怀里,她的手一直在抚摸着纪一涵的后背,嘴唇一直在安慰着纪一涵那些话里的不安。
良久,她才放开她,微微地叹了口气“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给我们一点时间,来观察彼此的心。”
纪一涵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问她“你不觉得我脏吗?”
宫其然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别瞎想。”
纪一涵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天上的星星,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我小的时候,妈妈和表姐都相继离开了我,后来爸爸他也不要我了,奶奶来了,她不喜欢坐车,每天都会提前几个小时起床,步行带我去上学,再后来奶奶也走了,我去了妈妈的新家,她很忙,没时间管我,我不喜欢她的家,不喜欢她的老公,高中一毕业我就出来了,出来找表姐,但是表姐也不需要我了,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需要了,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学历,没有钱,没有朋友,没有家人,那时候表姐给了我一切,唯独不愿意再给我一个家,我一直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但是你们说你们喜欢我,我会觉得惶恐,就算后来莫姿齐她欺骗了我,我也觉得,没错啊,就是这样啊,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真心的喜欢上我呢,然姐,你知道吗,我特别怕,特别怕我哪天又会是一个人,怕没人喜欢我,怕全世界的人都不想再要我,我怕这所有的一切,如果你没有带我走,我想,我还是会被莫姿齐困住,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谁愿意要我,我都会给她。”
她的眼睛很空洞,声音很低,就像一个布娃娃木偶一样,说着一些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宫其然没有讲话,她只是伸出手,把纪一涵再抱紧了一点。
“然姐,我不想利用你,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你能带我离开这个困境,你让我学会勇敢面对,但是我面对不了,我只想抓住别人的双手,救我出去,可我不伤害你,我不爱你,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你很好,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我乱七八糟,我的生活很乱,我不能把你扯进来,你那么纯洁,你应该找一个跟你一样的女人,那个人不是我,不应该是我这样子的人。”
“什么都会过去的。”宫其然缓缓低头,对她温和一笑“你忘了丽江那个女孩跟你讲过的吗,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面包我会给你,爱情我也会给你,你不要小瞧我们两人之间的缘分,就像你站在巷口卖花,我站在你楼上看你一样,你是我的风景,也是我未来的梦。”
秦七绝是纪一涵的梦,纪一涵是宫其然的梦,梦这种东西,有时候太虚无缥缈,没有人摸的实在。
她的手指在宫其然的脸上一寸寸的摸了下去,就像上次宫其然在她床上摸她一样,它停在了宫其然微翘的嘴唇上,她摸摸地摸索了一会,轻轻地笑了一声,说着“我没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