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号,三辆打着防滑链的黑色路虎越野车正疾行在去往陕北的高速公路上,雪停了,但路上还有不少积雪,有些地方更是结了冰,一路上车辆都是兢兢战战缓缓而行,生怕出了意外,最重要的是路上有不少大货车,铜川段还发生了七车连撞的惨烈车祸,司机们都不敢放松。
三辆路虎车从西安出发,最终目标是榆林市,一般开车六七个小时就能到,这下雪天估摸着要开十个小时,索性早上六点多三辆车趁着夜色就出了城,见惯了漫天尘土的黄土高原,偶然看见这千里冰封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黄土高原,众人都很是惊喜。
三辆黑色的路虎一路超车,可见司机的技术不错,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终于快要到榆林市区了,众人也都略有疲态,中间的那辆路虎,阿伤是司机,三十怪蜀黍坐在副驾驶上,李三生和二龙以及南方三个大老爷们却挤在一起,还好路虎比较宽敞,并不拥挤。
关中往事终于落下帷幕,在三秦大地吃茶风云了大半辈子的几个大响马也都以死谢幕,落了个家破人亡,被侯爷德叔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的东府西府群龙无首,也将面临着重新洗牌,紧随其后的便是来自政府层面的反腐打黑风暴,至于政府会怎么去做,李三生懒得管也没能力去管,但冤有头债有主,渭北郭家和二龙的恩怨必须做个了结,那些关于郭家的东西只要省委省纪委不刻意的压制,足够将郭家打入十八层地狱,连根拔起,郭家的众人大多数后半辈子都将在省监狱渡过,这也是他们最后的下场。
至于重新洗牌的关中道,已经拿下西安城的小七山跳等人正在这个真空时间争取最大的利益,来自长三角的烽烟和影子也都在渗透陕西,已经到手的猎物,李三生怎么都不会让给别人,尚不清楚端木家如今立场的李三生也将以山陕一线构筑对付端木家的防线,不管是以后进军西北还是发兵川渝,这里都是一块巨大的利益,有林泽和赵姨的关系,这块土地李三生势必经营的水泼不进,绝对是侯爷和德叔不能相比的,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面拿下这里,三十怪蜀黍等人过年都将驻扎在这里,不放过这个机会,等外人发觉了,那阻力就大了。
“南哥,你真打算要回端木家?”阿伤从后视镜瞄了眼和李三生谈笑风生的南方问道。
这几天南方已经将自己被瘦老头一重伤之后怎么逃出西安,又怎么被端木太阿救,以及这几年在西北端木家修身养性的经历给李三生等人讲了遍,也熟知了李三生和二龙这些年的经历,唯一让南方不敢提不敢问的便是薛幡的死,这几乎已经成了众人的禁忌,不管二龙放下放不下,谁也不敢也不会在二龙的面前提起。
南方想了想,这两天他也一直在想这件事,阿伤之所以问,也是有他的原因,南方尚不知道李三生是李家家主的身份,李家和端木家的关系现在也不明白,如果以后真和端木家擦枪走火了,南方和他们的关系也就变的紧张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三十怪蜀黍也都知道大家的担忧,但南方现在身在端木家,有些事情依旧不能让南方知道,兄弟是兄弟,但毕竟阵营不同。
思索了数秒之后,南方认真的点头回道“还是得回去,家主救了我的命,南方这条命现在就是他的,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南方怎敢离开端木家,更何况在端木家,不像在德叔那里,端木家远不是别人能够相比的”
李三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二龙,二龙默不作声,这情况似乎很难处理,李三生想了想说道“既然南哥已经这样说了,那就随南哥,以后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确定,我相信我们会并肩作战”
南方欣慰的对着李三生点头,很高兴李三生能够理解,过了会饶有兴趣的问道“三生,你怎么认识小贱,这个倒让我很意外”
李三生就知道南方迟早会问这件事情,轻笑道“在上海的时候,他和住在一个酒店,刚好在同一层,脾气相投,跟我混了几天,一来二往就熟悉了,不过后来我出国了,一直没有联系,前段时间在机场接人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他,你肯定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原来如此”南方一听,这也刚好符合端木小贱的脾气,果真是臭味相投。
李三生若有所思的问道“听小贱说,端木家的内部似乎不和谐?”
二龙微微皱眉,三十怪蜀黍往后靠了靠,似乎想要听清楚,南方回道“任何一个大家族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情况,低调处事的,狼子野心的,安分守己的,不甘于平凡的,总会有人要折腾一些事,端木家也是如此,两个老太爷退隐山林后,端木家的议事厅就已经渐渐分成了两派,小贱的父亲,也便是端木家的家主为一方,端木家的小爷,端木太行最近几年的势力大增,旁系显然都很支持他,现如今那位在天山放牧的女人态度也有点耐人询问,不太平啊”
“哦”李三生呵呵的笑道,他本只是想听听关于端木家的事情,却没想到南方知道的会这么多,显然南方是端木太阿的亲信心腹,这点大出意外。
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榆林市区,此刻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此行陕北的时间很紧迫,李三生要在明天下午之前赶回西安,一位上海女人明天下午便回降临西安,而三十号必须回北京。
看了看时间,李三生对阿伤说道“去权哥的小饭馆”
榆林市区,靠近市政府的一条街上,有不少小饭馆,其中一家陕北小吃店的生意颇为红火,来这里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不少都是典型的陕北大汉,更有几个凶神恶煞样的男人,但当他们看向小吃店那忙前忙后的中年老板的时候,眼神也便放松了下来,乖乖的吃自己的饭,临走时都是放一张百元大钞也都不让找钱,匆匆而去。
一男人打趣道“权哥,你这开饭馆可比我们拼命挣钱啊”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道“都是兄弟们照顾”
男人继续说道“权哥,你说说,这生活和你以前当老大的生活相比,怎么样”
中年男人呵呵的回道“平淡,但安稳,踏实,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好多都还没媳妇,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吧,年轻的时候是得闯闯,但上了年纪也就别折腾了,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给年轻人吧”
男人哈哈的笑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权哥,都说你这小店是咱榆林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最近西安城里好像不平静,有没有消息啊,兄弟们好早做打算”
权哥叹了口气说道“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我们这里也将不太平啊”
男人点了点头说道“那权哥小心点,要不关了店,过完年再说”
权哥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店里人来人往,都是些回头客,权哥和客人们有说有笑,这个时候,李三生的三辆路虎终于停在了小店门前,前后两辆车上的血杀众人先后下车,美女帅哥猥琐大叔,诡异的组合让饭店里面的客人们瞬间紧张了起来,权哥示意众人放松,笑呵呵的跑了出来说道“来来来,里面请,刚出锅的洋芋擦擦,好吃又便宜,一人一碗,保准吃饱”
只是权哥的话音未落,中间那辆车上的李三生和二龙南方阿伤就下了车,瞬间,权哥强颜欢笑的脸上那笑容便荡然无存,一时间愣在原地。
权哥店里的那些可都是平时混黑的,以为权哥的仇家找上门了,权哥以前是风光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急流勇退了,难免以前有些仇家怀恨在心,还好如今榆林有头有脸的几个人都是权哥的兄弟,这些年权哥才平平安安的过去。
“老板,来五碗洋芋擦擦,多方辣椒”李三生看着不说话的权哥沉声说道。
权哥潺潺的点头道“好,好,好,楞子,五碗洋芋擦擦,多放辣椒”
这下,店里的一帮人才明白这些看起来来头不小的人是权哥的朋友,权哥果真是榆林的万事通。
血杀没有进来,一帮人留在了车上,李三生带着二龙等进了小店,操一口浓重陕北口音的伙计早就收拾好了桌子,权哥让李三生等人坐下,亲自做起了洋芋擦擦,没过一会,几碗洋芋擦擦就上桌了。
一帮人从早上长途奔波到下午,都饿了,连寒暄客气都没有,径直端起碗就开吃起来,吃的是不亦乐乎,权哥布满皱纹的脸开怀大笑。
“权哥,这些年你还好吧”一碗洋芋擦擦很快就被众人扫荡完,李三生直身,看着又老了几岁的权哥说道。
“好,挺好,日子过得去,没以前那么风光,但安稳,舒坦,不提心吊胆”权哥笑着说道,只是疑惑的问道“你们……”
“权哥,以为我们在五年前那件事中,都死了?”南方打趣的问道。
权哥点头说道“是啊,没错,我以为你们都死了,就算没死,这么些年不见,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现在突然看见你们,很是意外”
“兄弟们命都大,五年前没死,现在还活的好好”阿伤回道。
权哥担忧道“虽然三爷和王二愣子死了,但德叔和侯爷依旧权势滔天,现在你们回来?”
“德叔和侯爷?”阿伤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怎么?”权哥不解道。
阿伤解释道“德叔和侯爷也跟随着三爷和王二愣子走了,不然我们会来找权哥”
“你的意思是他们死了?”权哥震惊道。
“都死了”南方点头道。
“死在谁的手里?”权哥问道。
“五年了,我们回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报仇”李三生淡淡的说道。
一瞬间,权哥便明白了,这段时间,西安城,关中道上的风波幕后推手居然是眼前这帮兄弟,也是,五年了,这大仇也终于报了,五年前,也是因为花花的死和他们的事,让权哥明白了很多事情,这才急流勇退,归隐至此。
权哥唏嘘感慨,李三生等人也都如此,过了会,权哥抬起了头,李三生沉声道“权哥,这次来陕北就是为了再看看你和花花姐”
“我们都挺好,我隔段时间就去看她,她的弟弟也挺有出息,现在在上海上大学”权哥自嘲的笑道。
李三生看了眼二龙说道“五年了,花花姐估计都想我们了”
二龙点着头说道“可惜阴阳两隔,再也不能调戏我们了”
三辆路虎再次上路,只是这次多了个人,花花姐的老相好,恩人,权哥,傍晚之前,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米脂县那个小村子里面,村头那土坯房早已经成了小洋房,村口那座坟,花花姐再也不用忍受别人的白眼和讥笑,终于回到了这块生她养她,保存着她这辈子最纯真回忆的地方。
一帮人站在这坟前,一时无言,只是沉默。
活着,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