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就是他了
阮爱军恍恍惚惚地回到家里,倒头便睡。在他家里,我们还是叫他的本名吧。
刘妈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这么狼狈过,这是受了多大的委曲?
阮爱军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其实,他哪里睡得着?常香怡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他也是一根筋,只要去棉织厂稍微打听一下,或许就明白了,何必闷在家里瞎琢磨?但是当局者迷,一直到多年后,才恍然大悟,可惜已经时过境迁,唯有一声叹息。
昏沉沉地挨了几天,阮爱军才去军人转业安置中心报到,等待工作分配。
阮爱军的二姐阮红梅在石油公司工作,有天中午专门回了趟家。
阮红梅看弟弟无精打采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听好,之前那个涂蕾蕾,错过了也就算了,但是这回,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姑娘,你要是再错过了,活该你倒霉!”
”有这么好?“阮爱军不服气地“哼”了声。
阮红梅的眼里分明象发现了宝贝似地闪着亮光,看向母亲的目光里充满了兴奋和喜悦,一种终于完成了母亲的托付的轻松和满足挂在脸上。
阮红梅没有理会弟弟满不在乎的神态,白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这个姑娘叫谢春红,比你小三岁,老家是东面杨关镇上的,中专毕业,在医药公司当会计,如果这个姑娘能瞧上你,算是你八辈子的好运———你考虑考虑,想见呢,我来约时间,不要一天到晚闷在家里。”
刘妈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阮爱军不置可否。阮红梅站起身准备去上班,“不要眼高手低没个分寸,你好好想想,好歹也要给人家一个回话。”
“小五啊,这回高低听你姐的,别再耽误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妈,你放心,你还担心娶不到儿媳妇?不就是见个人吗?我去,不就行了?”。
“现在工作也还没定好,我让你爸帮你留心了,你在家闲着也没事,要不就早点去见个面,你想啥时候去?还得看人家姑娘的时间,你想好了,我让你二姐去安排。”
在家里跟母亲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总觉得哪里缺了一块,总是分分秒秒都搅到着神经,不管是看书、看电视还是谈话,心神总不能集中,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常香怡在他的心里安营扎寨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纠心。这其实是人之常情,比如弄丢了自认为珍贵的物件,在那段时间里,你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反复问自已,怎么丢失的,为什么会丢失,还有什么办法找回,不找回总是不甘心,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无论吃饭、睡觉、还是走路,脑子里都会是这件事,心绪无法安宁,精力无法集中。阮爱军遇到的是失恋,是失去了心中的姑娘,其程度更加严重得多。
刘妈见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说到:“出去走走,除除闷气吧。”
出了门沿着长荣大道漫无目的地晃着。离下班还有一会儿,街上来往的人不多。楚玉县规模不大,工业基础比较薄弱,发展的步伐比较缓慢,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各行各业正在百废待兴,城市建设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乍一看,一片乱象,开挖的土方堆积如山,建筑材料横七竖八,接二连三的运料厂正在路边等着卸货,远处的塔吊上一面小红旗正迎风招展。
王老五的心思没有被到处洋溢的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局面所感染,还是心有千千结,脑有万万谜。
走着走着一抬眼,阴差阳错地到了医药公司门口,看着门牌沉默了一会儿,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向门卫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师傅正在看着报纸。
“师傅,我找谢春红。”
平素来找人的,都是不吭不嗯径直而入,想不到今天来的一一师傅放下手里的报纸,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心想:“一个离开部队的人,军服还穿得这么整齐挺刮,倒是难得啊。”,一丝好感油然而生。
王老五不知道这也是一个转业军人,见人家端祥自己还以为不让自已进门呢,于是直起腰,恳切地向这位面善的门卫师傅笑了笑,师傅看着毕挺地站着,好似要行军礼似的年轻人说道:“刚下班回来,我帮你喊。”,随手一指,“对面三单元三楼左边”,说着走出了值班室大声喊道:“谢春红,有人找。”
听到喊声,一个穿长裙的姑娘,出现在阳台上。王老五抬眼望去,见姑娘也正疑惑地朝楼下看。
值班室距家属楼也不过百米的距离。
王老五微微仰头一直望着楼上,放开步子朝楼下走去。
楼上那个姑娘扶着阳台的栏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棵挺拔的青松快速移过来,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猛的想起,好像是照片上见过的那个人,他怎么一个人来了呢?
站得高,看得远。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在心里说道,是他,只是比照片上黑了一点,但是比照片上那个人更加挺拔,一股英姿勃发的气息正在姑娘的心中透过照片散发出来,一座铁塔慢慢升起来了,直至要赶上自己站的住置。心里说道,就是他,就是他了!
这一句话在姑娘的心中有不同的意思,前一句是肯定就是照片上那个人,后一句则是明确自己的选择了。
这一瞬间,这个姑娘做出了判断,下了决定。
“你找我吗?”,姑娘站在阳台上,问楼下仰头看着的王老五,王老五嘿嘿一笑,点点头。
“请上来吧!”
姑娘说完后离开了阳台,但是还是朝下面望了望,似乎想确定一下那个人是否跟上来了。
王老五上到三楼,门已经开了,姑娘有些琢磨不定地站在门口,似乎对先前一瞬间的决定有些犹疑。
王老五一只脚还在楼梯上,眼睛朝上望着,“我是阮红梅的弟弟阮爱军,你们认识吧?”
姑娘莞尔一笑,点点头。
“我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听姐姐说到你,就想来看看。”
“哦,那——你现在看到了,还有什么吗?”
王老五一怔,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局促地望着面前的姑娘。
姑娘右手抓着门把手,左手垂着,右脚在门内,左脚踩在楼道上,门开了三分之一多点。
姑娘身材高挑,起码也有1米68左右,鹅蛋脸,不白,但绝不是黑,象苹果红,王老五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后来是这么跟我说的。一双眼睛十分温和,眸子里荡漾着一池碧水,象极了那个人的眼睛。秀气的鼻子下面,是一枚弯月,两片嘴唇,肉糯糯的,象熟透的水密桃。
姑娘见来人怔怔地打量自己,羞羞地张了下嘴又迅速抿上了,两排洁白的牙齿闪着亮光。
王老五失落的心突然就有了一种被召回的感觉,他走到了门口,离姑娘只有一步之遥。
“我能跟你说一会儿话吗?”
姑娘推开门,率先进去,在门口等着,等王老五进来后,轻轻合上门。
这个姑娘,就是谢春红。
谢———春红?
王老五跟我说完这个名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屋内陈设很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厨房通向阳台的地方散落着几颗葱,刚才谢春红显然是在准备晚饭,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搅了。
王老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望着有些不安的谢春红说到,“我来得有些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了吧。”
“我——没啥事情,不耽误。”
“我姐说一一”
“你姐说什么了?”谢春红瞪大了眼睛。
“我姐说,你是一块宝。所以就来看看。”王老五有些局促,不知道这样表达合不合适。
“让你失望了?”谢春红抿了抿嘴,脸上更加红润了。
这个姑娘倒是爽朗大方,一点都不扭捏做作,王老五在心里想到。
“还好!”
看这话说的,含糊不清,让人怎么想?
好在谢春红还真是直率,不咬文嚼字。
两个陌生男女第一次见面,气氛有些不温不火。
“我读书不多,高中没毕业就去部队了…”王老五讲了部队上的许多事。
“本来,我要留在部队准备考军校——我是申请转业的,因为一个姑娘。”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本来就是来找这个姑娘的,又提别的姑娘合适吗?
谢春红有些惊异地轻笑了一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谢春红有些好奇。
还讲什么故事呢?合适吗?但王老五毫不忌讳,不懂得忌讳。
“是我的故事,关于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是我在刘塘中学的同学,我们交往十年了,十年啊,相当长了,在部队除了训练和复习功课外,就是写信、看信,这都是多年的习惯了……唉!——哪又怎样呢?今年,她突然来信说,两个人性格差异大,不合适——我知道,她有事藏在心里,不肯说,没有办法,我就决定退役了。”
倾述是一剂良药!
“她不像你这么开朗爽快——”
喂,喂,怎么还比较上了?有这样的吗?
王老五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合适,征询地望着谢春红。
谢春红脸上紧了一下,很轻微,有一些热量泛了上来。
“我很奇怪,这么多年了,怎么就突然不合适了呢,我猜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信中说的很含糊,也说不清,我就想回来当面问清楚,就这样回来了。”
“就因为这事就退役了?”谢春红吃惊地问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想弄清楚,毕竟这么些年了。”
王老五摇摇头,一种不甘心的情绪浮现出来,谢春红脸上也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听众,似乎与自己的人生根本扯不上关系。
“前几天,我们见了面,她突然说她要结婚了,她的举止很奇怪,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坚决不说原因,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分开了。”
“你很失望,对吗?”
“是啊!我到现在还不明所以。”
王老五忽然停了下来,摸着自已的头,很低沉的样子。也没有看谢春红,低下了头。
“我做错了一件事。”
“做错了事?”谢春红紧张地望着不安的王老五。
“我不该冲她发火,我发了很大脾气。”
“发火,这有什么奇怪呢?她不告诉你原因,你着急发火,很自然啊,这有什么好懊恼呢?”谢春红在心里想道,“这到底是个啥样的姑娘呢?让一个男人因为发了场脾气而后悔。”
谢春红有些好奇。
“她是一个安静内秀的人,我从来就没对她大声说过话,但这次我没忍住。”
对于一个女人的在乎,就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打击,何况还当着这个女人的面留露出深深的遗憾。王老五难道不懂这些吗?
王老五有些白痴,偏偏这个谢春红还跟着凑热闹,似乎一点儿不以为意,忘了这个男人是为自己而来。
“你就没有想过补救,比如——”
王老五打断了谢春红的话,其实谢春红也没有什么好建议,她也不应该给什么建议。
但是,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开始有些隠隐失落,她也想知道王老五有啥反应。
“不必了,已经说清楚了”